15年前，刚刚毕业的我被分配到一所山区小学去当老师。和黄土高原上所有的小村庄一样，十几户人家依山势分布在几个层面上，周围是层层梯田。只有五六十个学生的学校就坐落在村头山神庙旁，面积比当地老百姓的院子稍大。
那时候，电视里正上演着台湾电视连续剧《新白娘子传奇》，每当夜幕降临，村里就飘出“十年修得同船住，百年修得共枕眠”的歌声，中国最凄美浪漫的爱情故事感动着观看电视剧的人们。
一位老师告诉我，村里有一对老夫妻，老头儿八十有七，老婆婆小其两岁。俩人结婚已七十年了，从未红过脸，更没吵过架，感情好得不得了，胜过白娘子与许仙。见我半信半疑，他说给我再讲个故事你就信了。老头儿的一只脚在年轻时受过伤，由于延误了治疗的最佳时机，落下了病根：不能受凉，一受凉便钻心地疼。老婆婆心疼自己的丈夫，一到夜里，就把脚捂在怀里抱着睡觉，脚被捂暖和了，疼痛就有所减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管寒来暑往，季节变换，这一抱就是六十年!后来，老头儿的脚不那么疼了，但她仍然抱着睡觉，因为已经习惯了，要是不抱反倒睡不着觉。
我见到两位老人的时候是在一个深秋的下午，暖暖的阳光照射着这个飘着荏香的小村庄。在一户人家门外的平地上，有两个坐在板凳上晒太阳的老人。老头儿满头银发，面容清瘦，神态安详;老太太身着大襟布褂，缠着小脚，拄着拐杖，神情慈祥。他们只是安静地坐着，没有说话，望着村庄下面正在梯田里劳作的人们。
我的心顿时沉静下来，眼前便出现老太婆把老头儿的脚每天晚上都抱在怀里的动人情形，那是一种多么持久的柔情啊!
平日里，听到、看到滚滚红尘中许多缠绵悱恻、跌宕起伏、曲折离奇的爱情故事，与之相比，这个故事似乎很平淡，没有达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境界，但就是这平淡的故事深深打动了我。我认为，他们的最珍贵之处是执著，认定对方就是自己的另一半，是自己终身的依靠，彼此珍惜，相互信任，使爱情不至于浓得化不开，又不至于淡得如白开水，在平淡的生活中将爱情稳定而持久地进行了下去。
当今爱情，经常是马拉松式恋爱，结婚只是给人看的样子，由于附加了金钱、地位与背景的“保障”而变得不再纯粹。现代人往往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脚踩两只船”，“家外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的情形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再加上在平时的生活中不懂忍让，只过多地要求对方，而自己不加约束，因此婚姻易碎，劳燕分飞。与之相比，老头儿、老太婆的爱情显得多么珍贵啊!
两年后，我被调离了小村庄又过了一年，从那里传来消息说老头儿在过完90大寿以后就安然去世，老太婆把丈夫的脚细心地擦干净以后，也安然去世，没留一句话，期间只隔三个钟头。村人很热闹地办了丧事，并将两人合葬一处。
（实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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