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爱你到底对不对，这问题问得我自己好累，我宁愿流泪，也不愿意后悔，只是我害怕最后还是要心碎……”这是10多年前流行的一首老歌。10多年前的某个夜晚，曾经有人动情地为我唱过这首歌，而今天，在这个初春的夜晚，我的某根神经再一次被触动，我又想起了这首歌，我再一次泪流满面。10几年了，人生中能有多少个10几年?好似一眨眼的工夫，一切就都变了样。
一
1993年的春天，那是一段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快乐日子。就读于大学的我和欣像两个不知疲倦的孩子，课余时间几乎都粘在一起，或者讨论某篇文章该怎样写，或者倾诉心中的爱慕。我的生活条件不大好，爸爸抛下我和继母，和一个女人走了，我的学费都是继母打工挣来的，一分分都是血汗钱。欣一直很能体谅我。当她带我去见她父母时，她用她的两百多元的稿费给我上下打扮了一番，然后，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在鼓励我：“这么帅的男孩谁会不喜欢?”这给了我很大的勇气。
欣的父母很喜欢我，这更加深了我和欣的感情。我依稀记得，我用攒了三篇文章的稿酬给欣买了一把伞。北方多雨，那是一把绿色的小伞，伞上标有“JIA”的字样。我说，欣，下雨时，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欣热泪盈眶……
也许，我和欣就这样走下去，会是幸福的一对，但生活总是充满了变数，太多不可预料。
欣在报刊上发表的文章越来越多，名气也越来越大，而我和欣
相比却逊色很多，这多少让我有些自卑，而我向来敏感，骨子里有一种天生的倔强。也许正是这种性格，导致了我们最终的结局。
那次由于继母生病，我请了假回家一趟。由于惦记着欣，加上继母的催促，四天后我便返回学校。车站距学校只有几站路的距离，下了车我想走着回去。就在这时，我忽然看见了欣，她和一个俊朗的男孩子亲昵地往前走着，那神态，像极了一对恋人!霎时，一种自卑涌上心头，我浑身的血都涌向头顶。我仿佛被钉住一般，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我只离开几天，欣竟然就“脚踏两只船”!我简直不敢相信，可眼前的一切如何解释?那是夏天，我却分明感到有一种冷意冰凉刺骨……
回到学校，我犹如大病一场。我把欣写给我的那些信统统扔掉，而且，她来找我我也拒绝见她。一想到那一幕，我便有一种恶心的感觉。我痛恨父亲，也痛恨用情不专的女孩。当欣用尽一切办法把我约出来的时候，我面无表情地说出了“分手”两个字。霎时，欣泪如雨下。她质问我为什么，我只是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冷冰冰地掉头就走。这时，欣从后面追上来，死死地抱住我，恳求我留下来，说她不想和我分手，她真的很爱我，如果她做错了什么，她可以改。看着这情景，我觉得欣仿佛在演戏一般，心中更觉得讨厌。见我不为所动，突然间，欣跪在了我的脚下，泪流满面，“以前的一切难道你都忘记了吗?你不是说过要爱我一生一世吗?你怎么能说走就走?”看着楚楚可怜的欣，以前的一幕幕又在我的眼前浮现，我的心软了下来，然而，只是一闪念，我又想到了那一幕。“不!”我大声喊着，流着泪奔回了宿合，把欣一个人扔在了无边无尽的黑暗里。
二
1994年的7月，校园里的丁香花竞相开放，由于太浓太艳，让人忍不住有一些伤感。7月，是毕业的季节，也是分手的季节。4年的大学生活，唯一让我刻骨铭心的便是那场失败的恋爱。分手后，我曾偶尔见过欣几次。她容颜憔悴，完全没了先前的模样。这时，我的心仿佛刀割一般难受，她毕竟是我深爱过的女孩啊。
就在离校前两天，欣却忽然来找我，希望我一个月后回校来取迟发的毕业证时，两人再见一面，否则，恐怕今生都无缘相见了，就当是相爱一回的纪念吧。我痛快地答应了，可心里却冷冷地笑了。我想起了一句话：缘分尽时是别离。
我那天违背了我和她的约定，没去见她。想想当初欣的爸爸还曾说要托人为我和欣联系单位，现在想来，简直是对现实的一种嘲弄而毕业后，我以最快的速度认识了一个女朋友，半年后我们便结了婚。
后来，如果不是遇到和欣同一寝室的大姐，我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原来，那天和欣在一起的男孩是欣的一个忠实读者，因为出差路过顺便来看欣，而我那几天恰巧回家，欣只好一个人陪着他。我见到的那个场景，正是欣送那个男孩去车站!事情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现实竟像一些俗气的电影一样?一时间，我疯了般大喊大叫，却欲哭无泪，充溢着我整个身心的只有悔意。她当时是那样委屈，是那样哀求，可是我却没给她任何机会，更为可悲的是，毕业后，欣曾给我写了十多封信，然而，这些信却都被父亲中途截下，因为那时，我正和现在的妻子谈着恋爱!
“很多爱情的结束，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误会——以为对方不爱。”我想起几米的这句话，犹如利箭穿心。
三
自从我拨通了欣的电话以后，她的电话便源源不断，几乎每次她都会在电话的那端哭泣，她说她痛失了一个最亲密的爱人!而我，无言以对——我所能做的，只能是倾听，倾听欣对我曾经的爱，曾经的关怀!她说，毕业后，打听不到我的消息，简直窒息得要死。她问我是不是1995年3月结的婚，我说是的，她说那一个月她犹如死过去一般……说到这里，欣又忍不住流泪，她还记得我们当初的许多细节：那个时候我没钱，欣说结婚时什么也不要，只要一分钱就可以，因为一分钱什么也买不到，我们的感情正是金钱买不走的。她还写了一篇散文，题目就叫《一分钱的彩礼》。她说，当初她的四本日记簿还没有写完，毕业后，她断断续续地写满了，可惜，这些文字我都无法看到，只能发表在她心灵的家园里!欣说，北方的冬天很冷，我有关节炎，一定要多加衣服……欣儿，我的欣，我早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我不知道真正相爱的人是否都有心灵的默契。2003年我相继失去了两位亲人，心情跌入了低谷。那几天，欣发疯般地给我打电话，而我却不想接，我不愿把自己的痛苦强加给任何人，于是欣就一遍一遍地给我发短信，问我是否病了，还是出了什么变故。因为她在梦中梦见我病了，而且病得很重，身边没有一个人，她想我一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欣竞在电话里陪我流泪，让我千万挺住，因为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些短信，我始终合不得删掉，那是寒夜里我心灵唯一可以取暖的炭啊!
之后不久，我的儿子因心肌炎住进了医院，把我和妻子折腾得几天内便掉了一公斤体重!仿佛真的有心灵感应，欣又在第一时间知道了情况，异常焦急地给我打电话，并问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欣告诉我，这个时候，男人就是一座山，就是一片天，是妻儿的精神支柱，一定要冷静，要善待妻子，善待孩子……
这已不是单纯的男女私情，而是一种更为广义的爱情：在真爱的土壤上，开满了弥漫着亲情的花朵。我们缘起于文学，没有文学，便没有我们之间的故事。直到今天，也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对手中的笔割舍不下，因为这支笔写下的每一个字都是对一个人的怀念。
2004年，是我们大学毕业后的第10年，同学们组织了一次聚会。那次，欣放下手中所有的工作前去。她说，是为赴我的约会。校园已有了变化，眼前的欣也有了些许变化，胖了些，成熟了些，只是，那份炽热的情感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似乎我们从来没有分离过。
欣说，她的同事们都说一个女人若真对一个男人好，这种感情也只能维持3年，3年后便会淡化。然而，毕业10年了，她也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但心中对我的那份思恋却有增无减。刚毕业那几年，她教书，恰巧班上有一个男生和我同名，那时，她最怕的就是提到他的名字……
欣泪流满面地说着，而我也泪流满面地听着。
在校园里，我们把当年走过的地方又重走了一遍。当年只顾相爱，顾不上身边的景致，而这次却有着不同的感受。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仍有当初那样的心动，那花儿、草儿、凉亭、甬道、图书馆，无不留下过我们的身影，而如今，时过境迁，我们能把握的，只有现在的每分每秒。欣抱住我，犹如当年，久久不肯松手。我们都感觉得到彼此体内的那份热烈，然而，我们都克制住自己。欣对我说，我们不要做对不起家人的事，能够拥有这一刻，已是我们的造化。我一个劲儿地点头，内心却有如万箭穿心，因为相逢稍纵即逝，片刻之后，我们就又要分手，又要消失在茫茫人海，相见无期。怪我的年少轻狂?怪我的草率鲁莽?一切都仿佛失去了意义，耳边只是反复回响着那两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那天，我们难合难分，虽然没有肉体上的过界，但我们爱得那样贪婪，好像奋力要把此情此景定格，好让我们在以后的无尽岁月里慢慢咀嚼，消化。爱情是什么，我至今无法给它定义，但我始终坚信，两个人，可以从此天各一方，却不可以不思念，这种思念，是关爱，是挂牵，更是一种祝愿。
现实已不允许我们再去回头，我们只能在偶尔的回忆中去珍重。滚滚红尘，来去匆匆，在现实生活中，除了扮演好自己固定的那个角色外，我知道，有一个人会在我心灵的一隅被我珍藏起来，直到生命老去，直到地老天荒。
（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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