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躺在床上，我问身边的妻子：“你觉得做男人好还是做女人好？”
妻子望了我一眼说：“当然做男人好啊，难不成你还愿意跟我换啊？”
我笑了笑说：“要是能换，我还真愿意跟你换了呢。”
妻子知道我说笑，也就没再搭理我了，转头去看她多少年一贯追捧的肥皂剧了。
躺在床上虽然够累的，可我一点睡意也没有，就这么在想着作为一个男人的这前半生。
上学的时候，因为自己在一群同学中牛高马大的，自然就只有我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我的份。我那时好打架，有时候被败家一通小报告，免不了在老师那一顿训；也因为那时自己皮，妹妹老在爸妈面前告状，末了也就少不了皮肉之苦。尽管这样，我还是挺得意自已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汉。
后来高中毕业去当了兵，就再没觉得是男人有什么好的了。部队里男兵和女兵的区别给人的感觉就是下里巴人和阳春白的区别。部队里的男兵总是给人一个个“傻大个”的感觉，凡是粗活累活，全部是男兵的专利；而女兵在军营里可是人见人爱，哪怕只是恐龙，也能让那些集聚着大量激素的热血躯体趋之若鹜。
离开部队之后我转业去了政府部门 ，也是个男人多过女人好几倍的地方，一个部门里就一两个女人，星星般成了点缀。女人只要是自己求上进，愿意和“组织”靠拢，某监要害部位松一松，就能轻而易举地上去，可谓是平步肯云。而男人们总是僧多粥少，为了几个仅有的职位残酷地PK来PK去，最后能沿着梯子一少一步爬上去的就剩下螳铁腕级的官场高手了，非常人所能及。
就像我们以前科室里的一个女同胞，长得小巧玲珑，蛮有几分可人，人也够机灵，嘴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当然，这得看跟谁了。局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就拿她当了重点培养的对象，几次“促膝”谈心之后，她就从一个局办公室的小文员成了一个权力股室的“副股”了。一次和一个男下属为了点小事吵上了，那男的讥讽她“曲线救国”，她竟蹦出句“这年头笑贫不笑娼，有本事你自己去啊，去做女市长的秘书啊”，简直让人跌破眼镜。想想现在的社会，其实也是，谁会计较你的过去是什么呢？人们看到是你的现在和将来。
诚然现实如此，可又有几个七尺男儿会去做如此选择，只能暗地里叹息世道不公。
在政界混迹了几年一无所获，到了结婚的年龄又一无所有，我咬咬牙随大溜下了商海摸爬滚打。虽然说很辛苦，但好在老天还给了我几分天赋，多少年的愿望终于成就于商海，而立之年我终于也立业成家了。表面上看起来倒也风风光光、人模狗样的，但心里的苦又有几个人知道
创业初期，我这个一没权二没钱的草根，为了拿到那些大公司牙缝里挤下来的订单，做过多少违心事只有自己知道。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既然选择了打拼，就没有退路了。咬牙坚持不就是男人的本分么
太苦的时候我真的想放弃，可仔细想想，除了扛下去就别无选择了。有一次，出货单上的尺码有问题，底下工厂打版的时候没发现，结果两车皮的成衣砸在手里，连当拖把都用不上，那叫一个欲哭无泪啊。可是，哪一次我能哭？哪一次我敢哭？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只能用男人的方式来发泄。我学会了抽烟喝酒，一包接一包地抽着，朋友都说我是在烧烟不是抽烟，而我却发现自己只是想让烟雾笼罩起来，把自己变得混混沌沌的。喝酒的时候我是最没有酒德的一个，每次不喝得从凳子上滑溜到地上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还会躺在地上拉着调子耍花腔。这是有一次一个朋友的婚礼上我又故伎重施，被人录了下来我才相信的。其实我唱的那些破事儿只有自己能听明白，借着酒醉后的胡言乱语数落着心里的不痛快。想想自己也够可怜的，在清醒的时候找个能说句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后来恋爱了，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姑娘，我以为这下总算找到知音了，有活总算能找着个人说了，可是还没容得我好好高兴高兴，就发现爱情婚姻不是拿来释放压力的。我不是说妻子有什么不好，只是在后来的日子里，我被无数次耳提面命：婚姻是需要经营的，一个男人是需要成为一个家庭的脊梁、主心骨的。周围的朋友结婚离婚跟走马灯似的，故事听多了，把爱人当知己的心早就拨凉拨凉的，还是把所有的艰难困苦一个人扛住，继续咬牙做我的坚强男人，做一个爱家爱老婆爱孩子孝敬老人的好男人。即使这样，也还是少不了妻子的抱怨：说我没时间顾家，没时间陪她逛街，在她需要我的时候我常常不是电话关机就是连坐飞机也赶不到，说孩子生病总是她一个人带，说家里也没见着我能有多少时间呆得住。总之，家里有个男人跟没个男人似的……甚至时不时地问我是不是已经厌烦她了，在外面寻找第二春了。我只好咬牙切齿跟她指天发誓：我对她忠贞不二此生不渝。转背身我就伤心：我怎么就能把日子过成这样！其实她也不想想，在这个房子已经成为天价的城市里我们能住上近两百平的大复式，她能动不动就买几百上千元的香水，她能舒舒服服在家从周一到周日一天不落地睡到日上三竿，开车还常常要想是开黑色奥迪还是白色别克……说实在的，我有时候想：如果能过这样的日子，我宁愿跟她换过来，在家里做个被人宠被人爱的小女人。
虽然有时候妻子也跟我说，其实我们可以不赚钱了啊，钱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少有就少用点得了，多有就多用去了。可事实上，人和生活都像是上了发条似的，不是你说停就能停下来的。
生活就这样糊糊涂涂地过着，有苦有乐。只有一次经历，让我久久难以释怀。
那是一次在外地出差，我和一个朋友一起喝酒，也是因为自已贪杯，朋友又不停地劝酒，我又一次烂醉如泥地躺住地上。第二天一早醒来，我发现自已竟然抱着一个陌生女人毫无遮掩的胴体！我当时脑子一阵嗡嗡作响：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做这种下三烂的事！我的生活态度一向严谨，这一点也是多少年来妻子纵千般唠叨也从不怀疑我的一项基本原则。而所有这一切就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我相信大多数男人的婚外性都是自己有意识去寻找或者接受的，而我不是，我只是在完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陷入了一个商业圈套。事后得到的解释是，这其实只能算是商业惯例。我丝毫不能接受这种所谓的“惯例”，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和那家公司的合作。对方对此感到莫名委屈。
这次如同鱼刺鲠喉的事件之后，朋友来说情，也被我拒绝了。朋友骂我变态，我不服气，说这是我的人格底线。朋友摇着头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
后来在一次午夜开车的时候，我听收音机，突然心里一动就给电台热线打了电话。我说我是一个过得一点也不轻松的男人，在骨子里希望自己能变成一个女人，那样就会变得轻松自存些。收音机里女主持人温柔的声音娓娓道来，她说女人有女人的难处。这个社会同样给了她们巨大的生存压力；一个男人如果有勇气去做变性手术的话，难道就没有勇气放弃一些苦苦执著的东西？有时候人其实只要能放弃一些自己的坚持，就能生活得轻松起来，关键是你是否真能做到。我把那件“醉酒失身”的事情说了出来，主持人表示理解。她说，这样的事件在我的生意伙伴看来无非是件“性娱乐”，而生活严谨的我觉得是被“性侵犯”了：其实这种“性侵犯”的事情女性遇到的几率会更大，如果是一个未婚女孩遭遇同样的事情，何止一时郁闷，她的婚姻甚至一生都有可能受到影响。这就是现时这个男权社会里，女人所必须面对的种种压力之一。
我一边开着车，一边不时地和收音机里的声音对话，不知什么时候起我的背脊上尽是汗。我想我明白了，我其实是因为不堪承受生活的压力而想成为女人，就像主持人问我的，真让我去做个变性手术成为女人，我会吗？我不会。
（实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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