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震云写了一部崭新的小说,名字叫做《一句顶一万句》。宣传语是:中国人的千年孤独。刘震云的说法则是“在写完了书之后,就孤独”。与其说“孤独”是一个注定要被误会的市场营销案例,还不如说“孤独”这种事情总是无法宣之于口,所以,刘震云说:“这本书还可以叫《一棵大树》。”
小说可能过时的威胁是由时代下达的。刘震云记不清楚究竟是第几次觉察到从前的作品已经过时,反正上一次试图解决这种麻烦是在《故乡面和花朵》写作之前,6年,4卷,200万字……做文学网站的侯小强说:“震云,你一定要相信,一个小说挣一个亿,不是不可能的!”
刘震云并不相信侯小强的话,采访刘震云正好是4月1日,那天凑巧是一个什么节,不过刘震云说的不像是假话:“写小说肯定不能致富,我写小说就是为了交朋友。”
也许是说话太多,刘震云开始抽烟,也给你敬烟,抽的是北京人抽得最多的中南海,口音却没有京味,想到很多南方人故意说话留有南方味道,就问:“你的口音是改不掉还是故意不改?”问题很像绕口令,刘震云却在一秒钟之内就答你:“刚来北京的时候拼命想改,就是改不掉,一听我说话就知道我是乡下人。”
刘震云大部分时间语速并不快,他常常低着头回答,两只手互相摆弄,让你不能从他眼睛里读出真真假假。虽然曾想尽力改掉乡音,刘震云却从来没想过改掉着装:“我穿的衣服都是母亲做给我的,她做什么我就穿什么。”
写小说挣不了一个亿,那么演电影呢?刘震云的小说除了卖书,还拍成电影,除了拍成电影,刘震云自己也演电影。刘震云第一次出现在电影之中,是《甲方乙方》,他扮演的痴心青年爱上了美丽的阿依吐拉公主,阿依吐拉公主喜欢看着刘震云吃羊肉烩面,她认为刘震云在吃面的间隙揉腰的动作很酷。
不过演电影更不挣钱。刘震云演电影都是免费的,找他演电影的导演也因为他是免费的。刘震云当演员很特殊,但在小说中,他不喜欢特殊性,“人物身份的特殊性,在作品中是最忌讳的。”刘震云觉得他的新书《一句顶一万句》最具普遍性,他还觉得柴大官人救林冲也是因为“不想少了一个能说知心话的人”。
选择了从肝胆爆发出来的想象力构筑一个诡谲的小宇宙,刘震云写了《故乡面和花朵》,但是他的野心太大了,和看不见的生活干系太大;这次他祭起的疫苗是“说一句知心话”,这一句话能顶一万句,“这话本来是知道的,无非世事繁杂,忘记的时间太久了,现在忽然提起,会有很多感触。”
“我不认为我这些父老乡亲,仅仅因为卖豆腐、剃头、杀猪、贩驴、喊丧、染布和开饭铺,就没有高级的精神活动”——从这句话看来,刘震云仿佛又是我们所熟悉的那个刘震云了,对琐碎和庸常的生活场景充满信心,对自己的叙事才能充满信心——“一句顶一万句,这句话不是我和林彪的发明,这种意思很早就有了,比如我们经常说,一智能破千年愚”——只不过这次还是有些不同,那种“能破千年愚”的“一智”看上去不再那么明显,不仅仅是隐藏在具体而微的写作仪式之中,而是连具体而微的写作仪式都被洗掉了。
这“一智”或者说“这一句话”能不能“破千年愚”或者“顶一万句”,终究要被生活的加减法做归谬处理。所以,说到底其实是一万句顶一句,一本小说就是一句知心话;说沟通的终极病症太不黑色幽默,太着边际的小说我们不爱看,尤其是看了《一句顶一万句》之后;我们热爱的事物是童年,还有作家,尤其是当他纠缠于河南延津并且总是摒弃传奇的时候,更何况他还是刘震云。
Q&A
Q:哪一句话能顶一万句?
A:这“一句顶一万句”是指一个人要找到另外一个人,要说一句知心的话。这句话是你经历了一些事情,只能跟知心朋友说的话。也有可能是凶险的话,这句话就在《一句顶一万句》里边。
Q:你说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你把别人当朋友,别人没把你当朋友,你自己有这样的经历吗?
A:每个人都有。世界上最忌讳一件事情是什么呢?交浅言深。没那么熟,说心事,指出别人的毛病,这是大忌。但是熟不熟,是双方的判断。就不说张三李四了吧,是这么个意思。
Q:你为什么说最喜欢生活在外祖母身边呢?
A:最基本的世界的概念是她教给我的,东西南北啊,大小多少啊;我现在在北京还是转向,是倒着的,明明是东,我说是西,开车都是反着来的。
Q:你现在写作是手写还是电脑?
A:先手写,然后誊在电脑上,也是一个修改的过程。
Q:你有什么样的写作习惯?书桌上有什么摆设?
A:哪里都写,我一点不挑,想到了就直接写下来。书桌上也不讲究,只有纸和笔,还有电脑,写字的时候我不抽烟。
Q:你觉得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事情是什么?
A:长跑的时候还有和我的那些书中人物交谈。
Q:你有长跑的习惯?村上春树也有。
A:我也听说了。长跑的人挺多的,我就喜欢边跑边想事情,每天都会跑一个小时以上。朋友们都太忙了,跑步是最好的交流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