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同志小说:走到底

  在那个时候,我就想,读大学的时候,找个安静而柔和的女朋友,牵起她的手。校园里有碎石子路,路旁满是绿色而寂寞的植物。蓝亮的天空一片空白,群鸟停留在树枝上,象钢琴上的琴键。我和她不说话,只是走。

  火车载着我驶向我的大学。我的恋爱在另一个城市等着我。

  我裹着毯子倚在浑浊的车厢里,火车一站一站的停留,一点一点的灯火。我在黑暗中看不到恋爱的色彩,心脏不理会我的思考,自顾自的偷跳。时间在走,停不了。

  大学最开始的是军训。

  滚烫的汗珠,粗劣的衣裤。机械反复的动作,年轻而朝气的笑脸。

  我开始留意她。

  她严格的说不算漂亮。小眼睛,有一些可爱的雀斑。我猜想她的笑声会很好听,应该象盛夏里沸腾的一杯冰水。我想象着和她一起去图书馆,一起面对面的坐在食堂里吃东西。爱情就象一只阴险的蚊子,叮咬处一颗红肿的包,毒在血液里,发痒。

  没有几天,我就看见她和一个男生牵着手去买快餐。我感到阳光有些酸涩,头有些沉。是不是我的步伐太慢了?我在食堂里与同寝室的男生挤在一起吃饭,米饭粒粘软的挤在饭盒里,象一只只夭折的幼虫,越吃越恶心。

  军训结束时,系里有个小型的派对。教室里悬着一闪一闪的彩灯,花绿的气球浮在半空,珠圆玉润的臃肿。我的节目是口琴独奏《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六岁的时候就开始吹,调子早就烂熟于胸了,所以吹的很不用心,类似不耐烦的走正步。不想在一半的时候,遭遇停电,灯全熄了,一片漆黑。下面的同学低呼。我的调子有些走,一时不知是继续还是停止。突然有一声清脆的口哨在微乱的黑暗中响起,正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继续着我的部分。

  我一振,凝神和那口哨声和起来。

  一阵的掌声和喝彩声在黑暗中淹没了我。

  金属的琴含在口中,呼出自己微热的气息。唇尖冰凉的味道。黑暗中互相缠绕的乐声。

  我忽的想起在那夜行的火车上,行李在架上瞌睡,我醒着,看不到前方,想象着一种芬芳而不羁的色彩。人随着火车不停的走。

  灯再亮起来。彩灯忽明忽暗,肥胖的气球无根基的浮在半空,不着天不着地。

  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女主持人把麦克凑到他的唇边,他的脸有一丝羞红。

  他说:我叫李想。

  我不远不近的看他,是他的侧面。我分不清是好看还是不好看,但很是清晰,象是店面橱窗里的陈设,只隔一层薄薄的玻璃,有点精致,有点诱惑。还有未尽的掌声,口琴贴着感情线,余音绕梁。大学里的一个夜晚,一个男生清晰的侧面。

  我和他一起走下来。

  他对我说:你吹的真好。

  我有些脸红,说:你吹的才是真好。

  他笑,说:我们好象是在互相吹捧呀!

  我也不禁笑,说:好功夫就是吹出来的!

  我们一起到座位坐下来。他看看我的口琴说:我也会吹口琴的。

  我说:那有什么呀,我还会吹口哨呢!而且比你吹的好!

  我顾作得意的瞟他,他哧的笑一下。

  我就说:不信吗?你吹的口哨也就是抒抒情,我的口哨可就高明多了,起码能控制别人的身体!

  他半信半疑的看我。

  我瞪着他说,你不信是不是?你准备好了,我吹给你听!

  我板正他的坐姿,清清喉咙,气运丹田,嘬起嘴唇。

  "嘘――嘘——嘘——"他先是一笑,然后捧腹笑起来。

  我忙按住他,说,别做声,别人还以为你在演小品呢!

  他蹲在地上抬起头,脸被笑憋的红红的,他说,服了,服了服了服了!

  我低声说,怎么样?能控制身体吧?

  他用力点头。

  我凑近他的耳朵再小声说,控制那部分身体呀?

  "靠!"他又笑出声来。推开我说,你就疯吧你!我可真的要撒尿了!嘿嘿!

  就这样和李想认识了,有点乱,因为是场晚会,灯光音乐舞台,一切象是演出,很虚构。

  结束后和李想一起回寝室,相同的系别专业不同的班级,寝室只隔两个门。总能在水房看见他,白毛巾搭在肩膀上,嘴角挂着牙膏沫,他看见我对我笑一下,咧开嘴还是乱七八糟的牙膏沫。水龙头没有关,水哗哗的流着响着,挡不住。

  寝室熄灯后,大家总是习惯性的讨论一下校内女生的五官三围,经过几个夜晚细致而周密的论证,大家一致推荐何彩为年度最佳女主角,也就是上次晚会的主持人。我撇了一下嘴巴说,就她呀,我看比她强的多着呢!

  谁?你说还有谁?大家追问。

  我细想那些在学校内见到的女生,一张脸一张脸,五颜六色掠过,辩不清是美是丑,到最后,浮浮沉沉的停下来的,却是一个男生清晰侧面,有点精致,有点诱惑。

  我卧在窄小的床铺上呆住。身体开始发僵硬,我闭不上眼睛,一层层浓密的黑暗压迫着我的眼球。握起拳,生命线感情线事业线叠在一起,纵横交错,象一盘到处打劫的棋。

  第二天在阶梯教室上课,我悄悄去看李想,他就在我的前一排,乌亮的短发,清瘦的脸颊,他在老教授的眼皮底下鬼鬼祟祟的看《球报》,看完了就用手支着下巴打瞌睡,到后来索性趴到桌上开睡。

  老教授在讲台上将拉不拉虱变换,我什么都听不进去。

  晚上回到寝室翻来覆去睡不着:我的恋爱呢?谁回陪着我一起走?

  马上就又是国庆晚会。没想到何彩竟然找到我和李想,她说要和我们两个合作演出节目,我和李想齐问:怎么?你也很能吹吗?

  她笑着答,说:不是,我可没有你们能吹!

  她好看的脖子向左倾,抬起左臂,右手上下比划,对着我和李想耍了几下太极。

  我和李想对望了一下,知道她的意思是小提琴。李想笑嘻嘻的说:感情你还会跳芭蕾舞呀!

  我说:李想你外行了不是?这那是芭蕾舞呀,你看何小姐那脖子,那是新疆舞!

  何彩捧着牛仔裤里的小腹吃吃笑,说:得了得了,我看你们还是去说相声吧,准火!

  到了晚上,李想来到我们的寝室,说他不想参加这个节目了。我说为什么?

  他说,因为我要参加系里的足球队。现在足球队正在选人。我想好好的训练,好去踢球。

  呵呵,我现在是知道为什么中国足球这么的烂了!就是因为象你这样的人都去掺和。哎,可怜我们这些球迷呀!我长吁短叹顿足捶胸。

  少来了你!我和你说正经的呢!

  我能怎样?我当然尊重你的意见了。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

  别呀,人家女生来找咱们,要是都不去多不给面子!

  本来我就没有什么兴趣的,是那个丫头有强烈的表演欲。你让我一个人陪她去作秀,没门!

  就当我求你了还不成?你和她演吧,到时我请你吃饭!

  我眼珠转一下,说,吃什么?

  李想说:食堂里的随便你选好了。

  屁!一边玩去!

  我端起换下的脏衣服要去水房,他拦住我,脸上有些急,说:我都求你了呀!蒋小燃,你可不能不给面子!

  我看看李想,他的眼睛很亮,象是一只飘忽的音符,我说,李想呀李想,就没见你这样厚脸皮的,自己不去吧,还要赖着别人去。让我去也成,帮我把衣服给洗了。

  李想翻着眼睛一脸痛苦,恶声说:蒋小燃,你……你太过分了!

  就这样,李想每天换上球衫到操场上瞎跑。我则只有乖乖的和何彩去体操馆里练琴。看得出何彩是有准备的。她拿了一章很怀旧的华尔兹曲谱给我,我看了一段说,或许换个乐器会好些。何彩的眼睛一亮,说,你还会什么乐器?

  我看着她那昂贵的小提琴。高中时我吹过三个月半死不活的单簧管。

  真的?她的舌头兴奋的吐出来,险些把我卷到她的肚子里。

  我好怕怕。

  有时候练琴练到很晚,李想买来零食来慰问我们,我和何彩丢下家伙扑向他。李想就说他象是三下乡,我嘴巴里嚼着薯片说,三下乡?你还差得远呢你!先唱个小曲给何大小姐解解闷。

  然后三个人一起往寝室走,排着队唱军训时学来得《打靶归来》: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先到女生寝室楼,何彩钻进去。我和李想就嬉皮笑脸得打在一起。我和他乱唱歌:嘿,咱们工人有力量……。肩并肩的走在寝室的楼道里,一阶一阶,走向嘈杂不安稳的所在。

  我和何彩的演出很成功。那一天她把头发烫成卷卷的,在喷上水,象一头非洲丛林里的小狮子。她那又细又高的鞋子成了当晚最精彩的道具,它让她的凌波微步格外妩媚动人。我打赌百分之百没有女朋友的男生看她走路都要忍不住想去扶她一把。何彩一夜成名。掌声雷动时我发现李想是聪明的。台下人很多,我看不到李想在那里。

  在操场上总是能找到他的。他顺利的进入了系足球队。虽然是个替补队员。看他也是满高兴的。上课的时候依然打瞌睡看《球报》,下课时百米冲刺似的往食堂抢。晚上回到寝室打开调频机,女主持人用甜腻腻的港台腔介绍流行的音乐和流行的疾病。

  大学的日子平淡而轻松。变化总是在不知不觉中。

  我提醒李想说你答应过要请我吃饭的。李想笑嘻嘻的说,应该你请我吃才对呀!那么好的泡妞机会我都让给你了。

  狗屁狗屁!我卷起袖子要和他讨个说法,文的不成换武的。几式威力无比的乾坤大挪移招呼到他的身上,他乖乖就范。他说踢完周末那场球就就去食堂。我扭着他的手臂把他按倒在床铺上,再用膝盖撞一下他说,不是食堂是酒店!

  周末的时候,早早的跑到操场上,心想他还是赢的好,到时可以有借口猛宰他一顿。结果两支队伍势均力敌,李想踢左前锋,前断后抢,倒也有些模样,有两次很好的破门机会,把握的不好,很明显,经验不足。

  下半场时,李想被另一个男生换下来。那男生高高大大的,虽然技术没有李想那么精湛,但是速度和体力明显比李想强,难得的是他始终清醒的很,下半场开赛不到十分钟,他一记漂亮的挑射打破了双方沉默的局面。我挤在拉拉队里跟着一起叫好。

  1比0的比分保持到结束,我走过去,那男生开了一瓶矿泉水,仰着脖子喝,然后把剩下的水尽数淋到头发上,他甩甩头发,几滴水溅到我脸上,我用手指擦去,他转过身来对我笑一下。

  绿色的操场上洒着灿烂的阳光,那英俊男生的微笑象钻石一样耀眼。

  我想如果我是女生,我就会立即倒地晕倒,但我不是,所以我站着晕倒。

  李想走过来为我们介绍:这是冯严,这是蒋小燃。

  冯严眯起眼睛,说,你吹的真好!

  我看着他的眼睛,不是纯黑色的,却似两颗带毒的巧克力,醇糜而危险。我有一阵恍惚,几个月前,李想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也同样是这一句。

  我和李想去一家不远的小酒馆。只一会功夫,一只只空的啤酒瓶摆在餐桌上。李想的舌头开始不听使唤。

  他和我说起他的童年,他的高中,讲到大学他激动起来。"他妈的这就叫大学呀!早知道是这个j8样我他妈的就不参加高考了我!他用力一拍桌子,一只啤酒瓶摇晃两下跌到地上碎的格外悦耳动听。

  李想喊:在拿酒来!

  他说:这大学读的真他妈的没劲!

  我陪着他不停的喝,两个人轮流去卫生间。一回李想晃晃的回来,眯着眼睛看我,说蒋小燃我刚才吐了!他醉呆呆的看我,一眨不眨,纯真而透明。几秒钟后硬生生的挤出两颗眼泪来。我伸出手去拍他的肩,说,吐算什么呀?来,接着喝!

  一杯酒灌进嘴巴,眼泪也跟着涌出来。

  两个人坐着面对面,面颊上挂着斑斑的泪痕。嘴角残着些许酒液。泪水和酒精都是刺目的青春冲动。

  他先摊在油腻的餐桌上,我用力摇他,骂他:你真他妈的完蛋!完蛋!我怎么摇他他也没有反应,渐渐眼睛花起来,事物变得透明而模糊,浓郁得象在皮肤上流淌的汗水。朦胧中我似乎看到一张英俊的脸由远而近,他靠近我轻轻摇我,唤我的名字,他的眉目里有微冷的很不耐烦,眼角是一贯倔强的玩世不恭。他的嘴唇很好看,象是冻在冰箱里透凉而芳香的水果。

  是冯严为我们付的帐单。他扶着我和李想回去。同寝室的人告诉我说我吐了冯严一身。

  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我觉得自己象是沉在悬崖的底层,蓝天白云离我是那么远,象是石棺的一角。我的青春年华垂死在大学的床上。

  我爬下床拿起毛巾香皂去水房。水房中李想一手握着水龙头一手握着牙刷刷牙。一个鲜活而熟悉的侧面,象是厨房砧板上的一尾鱼。他转过身来对我微笑一下,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摇摇欲坠。

  大学二年级我依旧坐着火车在夜里前行。

  混乱的车厢里我很快的睡去。行李比上一次小的多,大学的丰富多彩都是泡沫,能沉淀下来可装载的不多。火车摇晃的很厉害。我对远方的大学所在的城市不在有所期待。

  上学期的成绩单发下来。李想有三门功课不及格。他一脸阴沉。

  他开始吸烟。钱似乎花的很凶。

  六月份有一个城市大学生文化节。何彩拿了一本剧本给我看,叫做《rush》。我草草的翻了翻,很精彩,故事很简单的,似乎要说很多,但什么都不说清不说透,从那个角度看都是淋漓的迷惘。我问何彩:你是女主角吗?何彩说,不,我是导演。女主角可是个大美女。叶格,知道吗?

  我摇头。这姓叶的又是那门那派的?

  何彩非要安排个角色给我演,我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说歹说最后答应演一个跑龙套,只有一句台词:谢谢。

  何彩组织出演的人员商讨剧情。我见到了叶格。到也没有什么特别,只是衣着打扮没有何彩那么招摇前卫,不化妆的脸看起来更有气质。

  这时我才知道,叶格,原来就是冯严的女朋友。

  排练话剧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我几乎把所有的课余时间都泡在体操馆和他们做戏。我成了何彩导演的智囊团首席代表和端茶倒水的打杂男一号。

  戏排练的不是很顺利。校领导的脸色一天变三次,何彩哭了笑笑了哭,我还要从当心理医生的角色安慰这个安慰那个。其实谁也不需要安慰的,只是想找个人发泄一下罢了。

  冯严有时候会来看我们排练。他和大家打个招呼,然后坐在一边左顾右盼与其他女生开玩笑,要不就从背包里扯出耳机塞进耳朵,自我陶醉的甩头发,谁也不理。

  李想只来过一次。他来向我借钱。我说我没有带那么多钱呀。我把提款卡给他,问他密码是不是还记得。李想笑嘻嘻的看我,说,还没有改密码呢,就不怕我把你全劫了?

  狗屁!谁劫谁还不一定呢!

  他还是踢球的,但明显没有了大一时的热情和干劲。他和冯严踢同样的位置。冯严是主力,而李想是替补。

  李想去参加了招募飞行员的考试与体检,在等最后的结果,他对我说:够了我够了这样的生活。按部就班的,从小学高中到大学,被指定的,一成不变的没有选择的往下走,牵牵绊绊的走,现在我走够了,我要飞!

  他一脸飞扬的梦想,看上去单纯而有点愚蠢。

  我想说就算是非也一样是按部就班的。

  生活就是这样,被锁定了形态,一只可乐罐只能装355ml,否则就不安全。爆炸。

  可我没有说出来,我怕说出来后自己都会不寒而栗。

  大学的日子平淡而轻松。变化总是在不知不觉中。

  我提醒李想说你答应过要请我吃饭的。李想笑嘻嘻的说,应该你请我吃才对呀!那么好的泡妞机会我都让给你了。

  狗屁狗屁!我卷起袖子要和他讨个说法,文的不成换武的。几式威力无比的乾坤大挪移招呼到他的身上,他乖乖就范。他说踢完周末那场球就就去食堂。我扭着他的手臂把他按倒在床铺上,再用膝盖撞一下他说,不是食堂是酒店!

  周末的时候,早早的跑到操场上,心想他还是赢的好,到时可以有借口猛宰他一顿。结果两支队伍势均力敌,李想踢左前锋,前断后抢,倒也有些模样,有两次很好的破门机会,把握的不好,很明显,经验不足。

  下半场时,李想被另一个男生换下来。那男生高高大大的,虽然技术没有李想那么精湛,但是速度和体力明显比李想强,难得的是他始终清醒的很,下半场开赛不到十分钟,他一记漂亮的挑射打破了双方沉默的局面。我挤在拉拉队里跟着一起叫好。

  1比0的比分保持到结束,我走过去,那男生开了一瓶矿泉水,仰着脖子喝,然后把剩下的水尽数淋到头发上,他甩甩头发,几滴水溅到我脸上,我用手指擦去,他转过身来对我笑一下。

  绿色的操场上洒着灿烂的阳光,那英俊男生的微笑象钻石一样耀眼。

  我想如果我是女生,我就会立即倒地晕倒,但我不是,所以我站着晕倒。

  李想走过来为我们介绍:这是冯严,这是蒋小燃。

  冯严眯起眼睛,说,你吹的真好!

  我看着他的眼睛,不是纯黑色的,却似两颗带毒的巧克力,醇糜而危险。我有一阵恍惚,几个月前,李想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也同样是这一句。

  我和李想去一家不远的小酒馆。只一会功夫,一只只空的啤酒瓶摆在餐桌上。李想的舌头开始不听使唤。

  他和我说起他的童年,他的高中,讲到大学他激动起来。"他妈的这就叫大学呀!早知道是这个j8样我他妈的就不参加高考了我!他用力一拍桌子,一只啤酒瓶摇晃两下跌到地上碎的格外悦耳动听。

  李想喊:在拿酒来!

  他说:这大学读的真他妈的没劲!

  我陪着他不停的喝,两个人轮流去卫生间。一回李想晃晃的回来,眯着眼睛看我,说蒋小燃我刚才吐了!他醉呆呆的看我,一眨不眨,纯真而透明。几秒钟后硬生生的挤出两颗眼泪来。我伸出手去拍他的肩,说,吐算什么呀?来,接着喝!

  一杯酒灌进嘴巴,眼泪也跟着涌出来。

  两个人坐着面对面,面颊上挂着斑斑的泪痕。嘴角残着些许酒液。泪水和酒精都是刺目的青春冲动。

  他先摊在油腻的餐桌上,我用力摇他,骂他:你真他妈的完蛋!完蛋!我怎么摇他他也没有反应,渐渐眼睛花起来,事物变得透明而模糊,浓郁得象在皮肤上流淌的汗水。朦胧中我似乎看到一张英俊的脸由远而近,他靠近我轻轻摇我,唤我的名字,他的眉目里有微冷的很不耐烦,眼角是一贯倔强的玩世不恭。他的嘴唇很好看,象是冻在冰箱里透凉而芳香的水果。

  是冯严为我们付的帐单。他扶着我和李想回去。同寝室的人告诉我说我吐了冯严一身。

  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我觉得自己象是沉在悬崖的底层,蓝天白云离我是那么远,象是石棺的一角。我的青春年华垂死在大学的床上。

  我爬下床拿起毛巾香皂去水房。水房中李想一手握着水龙头一手握着牙刷刷牙。一个鲜活而熟悉的侧面,象是厨房砧板上的一尾鱼。他转过身来对我微笑一下,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摇摇欲坠。

  大学二年级我依旧坐着火车在夜里前行。

  混乱的车厢里我很快的睡去。行李比上一次小的多,大学的丰富多彩都是泡沫,能沉淀下来可装载的不多。火车摇晃的很厉害。我对远方的大学所在的城市不在有所期待。

  上学期的成绩单发下来。李想有三门功课不及格。他一脸阴沉。

  他开始吸烟。钱似乎花的很凶。

  六月份有一个城市大学生文化节。何彩拿了一本剧本给我看,叫做《rush》。我草草的翻了翻,很精彩,故事很简单的,似乎要说很多,但什么都不说清不说透,从那个角度看都是淋漓的迷惘。我问何彩:你是女主角吗?何彩说,不,我是导演。女主角可是个大美女。叶格,知道吗?

  我摇头。这姓叶的又是那门那派的?

  何彩非要安排个角色给我演,我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说歹说最后答应演一个跑龙套,只有一句台词:谢谢。

  何彩组织出演的人员商讨剧情。我见到了叶格。到也没有什么特别,只是衣着打扮没有何彩那么招摇前卫,不化妆的脸看起来更有气质。

  这时我才知道,叶格,原来就是冯严的女朋友。

  排练话剧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我几乎把所有的课余时间都泡在体操馆和他们做戏。我成了何彩导演的智囊团首席代表和端茶倒水的打杂男一号。

  戏排练的不是很顺利。校领导的脸色一天变三次,何彩哭了笑笑了哭,我还要从当心理医生的角色安慰这个安慰那个。其实谁也不需要安慰的,只是想找个人发泄一下罢了。

  冯严有时候会来看我们排练。他和大家打个招呼,然后坐在一边左顾右盼与其他女生开玩笑,要不就从背包里扯出耳机塞进耳朵,自我陶醉的甩头发,谁也不理。

  李想只来过一次。他来向我借钱。我说我没有带那么多钱呀。我把提款卡给他,问他密码是不是还记得。李想笑嘻嘻的看我,说,还没有改密码呢,就不怕我把你全劫了?

  狗屁!谁劫谁还不一定呢!

  他还是踢球的,但明显没有了大一时的热情和干劲。他和冯严踢同样的位置。冯严是主力,而李想是替补。

  李想去参加了招募飞行员的考试与体检,在等最后的结果,他对我说:够了我够了这样的生活。按部就班的,从小学高中到大学,被指定的,一成不变的没有选择的往下走,牵牵绊绊的走,现在我走够了,我要飞!

  他一脸飞扬的梦想,看上去单纯而有点愚蠢。

  我想说就算是非也一样是按部就班的。

  生活就是这样,被锁定了形态,一只可乐罐只能装355ml,否则就不安全。爆炸。

  可我没有说出来,我怕说出来后自己都会不寒而栗。

  我和他碰翻了那瓶药水。猩红的液体爬在床单和衣裤上,打上印章,象是逮捕证书上的钢印,亦或是另外的一种证书,而这一种,却是我和他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的。

  这已足够。

  青春的牢房里,困着辩不清毒和药的味道。嘴唇,手指,肌肤。最后是交错的喘息和泪水。留给彼此粘腻而潮湿的句号。

  他说:我一直都分不清我们的是友情还是爱情。现在,我知道了。

  两年来,我和他的疑问是一样的。我问:到底是什么?

  他说:是什么无所谓了。反正无论我们怎么做,都是错!

  我呆住。

  那窄小的床铺象是载着两个人的一班飞机,起飞与着陆都是盲目。一层一层的悲哀捆住我和李想。打成绝望的结。

  没有了。连一错到底的机会都没有了。

  李想走的是时候我没有去送他。我去约何彩。她对我冷嘲热讽爱理不理。我就是希望她损我骂我打我用尖指甲在我身上抓出深深的血痕来。我麻麻的。象是空心的砖。

  我和何彩继续了我们的情谊。一座精神上的豆腐渣工程。

  暑假没有回家。穿了汗衫短裤穿梭在炎热的盛夏。皮肤晒的黑黑的。太阳很毒,但流汗时,心不会痛。

  钱包一点点的鼓起来,好象又找到了生活的方向。在兼职的公司低价的购回一台二手电脑,点了蚊香在寝室的夜里炮制更多的效果图和布局创意。

  新学期开始时,我在校园内帖了一张和租房屋的广告。到了晚上,冯严来到寝室,看看我凌乱的床铺和土鳖的电脑。

  他拍拍我的肩膀,指着床和电脑说:"这,这,都该升级了!"很快的,我和冯严就从一所监牢转移到另一所两室一厅的监牢。一室放我和他的睡眠,一室放我和他的电脑。

  也算是乔迁之喜。我们买来一堆熟食制品来庆祝。一个漂亮活泼的女孩子给我们斟酒夹菜。天知道这是冯严的第几个女朋友了。酒足饭饱后,我和冯严开了电脑跑极品飞车。一场一场的跑下来,比着输赢,来分配第二日的工作:烧饭,洗碗,打扫,等等。

  何彩排练的《rush》在大学生文化节上因主题太暧昧不够主流而只得个优秀奖,但却被媒体甚是看好,在风头上绝对够劲够火,一些兄弟院校纷纷邀请前去演出。何彩穿了一件绣着团龙的小可爱对着一大群记者又秀了一段小提琴,一曲完毕,立即有电台请她去做嘉宾。在节目里何彩仍是唱主角,扯来扯去,娱乐台的某个领导一头晕,划了一挡节目让何彩主持,谈什么新新女孩和新新老太太,名字就叫《学校有鬼》。

  我请她出去吃火锅以庆祝她女鬼当家。她又哭又笑捏着我的手腕泪水口水弄湿了我一个肩膀。我推了她几次,后来还是亲在了一起。

  她的嘴唇上还留着海鲜的腥味。

  我无精打采的回到住处。我知道她以后会很少再来找我,有收听率在逼着她。我不知道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加的心烦。

  我提了一桶冷水把卧室的地板擦的油亮,然后看着硬气的木块发呆,我擦这么亮有什么用?反正也没有人来踩。

  寂寞。

  我开始上网。无论谁都聊。我太无聊。

  偷偷的在茶室超市玩具吧相约见面。高矮胖瘦。每次见面前都想,如果这个ok,就爱上他好了。见完之后,又想,也许下一个会比这个好。

  渐渐的我发现自己是个很挑剔的人,原因很简单,我和一个大帅哥合住在一个卧室里,网络的那些猪头恐龙又怎么能过眼?我看着冯严和我一样无聊的泡网泡吧泡妞,心里又开始颤抖的想着李想。他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一架金属的笼子,悬在半空,上下两茫茫。

  有一天冯严在外面喝了些酒,看上去很是兴奋。他拿了夹在门缝里的广告单走过来,把那单子丢到我面前,笑嘻嘻说:蒋小燃我觉得这个东西你得看看,你肯定阳痿!

  那是一张成人药品的广告,上面是印一个只着底裤的强壮男人。

  靠!我阳痿?我阳痿?不服气咱们今晚就试试!你变一女的我们试试!我要是不干到你喊救命以后的饭碗就都归我洗!

  呵呵,他轻笑,眯起眼镜,似乎意味深长的说,我要是真是一女的,还怎么能试出你?

  他笑吟吟的把音乐打开,是air的《sexy boy》,和声器做出的音乐异常的诡秘。他甩着头发,满室沉暗而闷热的呼气声。

  晚上躺在床上回味冯严的说话,黑色的呼吸声,黑色的心跳。冯严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我感到一丝紧张的恐惧,还是更刺激的兴奋。他就在黑暗中的另一张床上,呼吸,心跳。两个人过着同一屋檐下的邋遢生活,谁还不知道谁?

  我开始好好的学习,能学到傻最好,至高境界,一了百了。

  冯严说:蒋小燃你丫是不是有自虐倾向呀?

  我啃着笔头说,现在多学点,以后就轻松点。

  为什么不让自己一直都轻松呢?冯严说,学的多或少,会与不会,我不在乎。我觉得要开心!活着就是为了开心,上学也是!我花了怎么多的钱来上学,我不该开心嘛?

  他嚼着口香糖,说得轻描淡写。

  我不由得看向他。仍旧是那张英俊的让人受伤的脸。很难说我是不是了解他。他说:只有足球和音乐能让人疯狂!可他同时又蔑视着足球与音乐,他说,都是他妈的起哄,操!他对所有的流行都不屑一顾,对传统更是嗤之以鼻。他有他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是他生活的全部主角。

  我们虽是相同的大学,却有着不同的想法。李想读大学,只是为了读大学。而冯严,他说是为了快乐。我呢?难道就是为了那在火车上憧憬的芬芳而不羁的恋爱?

  可现在,李想放弃了大学。冯严的快乐近似于自我的发泄。我,在虚拟的网络上对着陌生人用键盘一遍一遍的敲出"我爱你!".我虽然开始有意回避网络,可还是惹上麻烦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网友把我的手机号码帖了满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子对付我。我终日关着手机,恨的牙痒痒的。话费到是剩下一笔,跑到高档的店里买了一双不打折的新鞋子踩上去,一步一步走出了欺诈又诱惑的网络。

  恋爱,已让我心灰意冷。现实的,网络的。

  而冯严的恋爱生活却始终活蹦乱跳的。我已分不清他同时和几个女孩子保持着亲密关系。他似乎和那一个女孩都象是情侣,可那一个又都不象。

  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到底喜欢那一个呀?

  都喜欢!

  靠,我是说你爱谁?

  冯严瞟了我一眼,心不在焉的说,那个都不爱!

  我想象着和一些不爱的人每日去看电影泡吧逛街吃饭,累不累?似乎我无法忍受,但是又一想,其实真正的恋爱要更累。

  冯严是理智的。

  他"啪"的吐掉口香糖,看看日历,说,今天星期三,是你煮饭。他换上球衫球鞋,准备去踢足球。他边系鞋带边对我说:谈恋爱其实就是吃口香糖,越嚼越没味,更恰当的比喻就是踢球!先是成功的抢过来,再成功的踢出去,你就是年度最佳!

  他微斜着眼睛,头发遮住一半脸颊,明亮的阳光照过去,一半是青春,一半是阴影。

  圣诞节前后,我收到了李想寄来的明信片。

  我拿着明信片象是压着一座山,明信片上只有四个字:"后会有妻".我冷笑起来。看来只有他了解我。

  没有后会,也不会有妻。

  我一时竟分不清这是祝愿还是诅咒。

  夜里倚在床上吸烟。淡蓝的氤氲中,黑夜无边无际。一点火星,狰狞的闪在唇边。我无法阖眼。总是显现那个下午,无人的寝室里,透着暧昧模糊的阳光。低悬的蚊帐,满室刺鼻而冷冽的药水味。

  他说他爱我。

  我说不!不不不!

  我说:是我爱你!

  我们强辩着。因为谁是爱的人,谁就是有错的人。谁就是有罪的人。

  身体终于在一起。滚烫的嘴唇,冰凉的亲吻。渴望的皮肤,贫瘠的爱情。

  什么都没有留下来。流泪与流汗同样没有意义。

  冯严在床上翻身。闪亮着眼睛看我。他说:你还没忘了他呢?

  我平静的看向他,对他这句话没有丝毫的紧张与害怕。起码在他的眼里,我是真正的我,我是本色的我。

  一截烟灰跌在黑夜里,走到了尽头,是宿命的粉身碎骨。

  大学四年级,一切变得苍白而乏味。学校里不会再有任何一条吸引人的海报与广播。

  不管怎样,青春总是会有个收稍。不管是不是精彩。

  工作很容易的敲定。兼职的公司接受我做全职。冯严根本就不想工作,反正他有钱。

  何彩又在准备全国的青年主持人大赛。她的大学就是在不停的准备之中完成的。她很忙,忙的连健身减肥都要挤时间。

  对于女孩子来说,减肥比谈恋爱要重要的多。

  在一个细雨的星期天,她终于对我说: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总算是把这一句说了出来。虽然是一直我想说,但我还是等到了她说。我很佩服自己的耐心与韧性。

  我平静而安然的表情让她有些意外的吃惊。我忙装出受伤的楚楚动人的怨夫眼神来满足我所能给她的最后的虚荣和骄傲。

  我把伞递给她。她的天空应该比谁的都晴朗。

  她撑着伞,伞布的纹路印到她的脸上,象是暗暗的琴声。她的眼神模糊的变幻。她说:就这么散了吗?

  校园的广播在放王菲的《如风》。每一声象是粘热的刀片,冰冷的剥着人。雨丝凉凉的,象是细小的泪。我走在雨里,一身的轻松。没有快乐,也没有不快乐。

  开始有完没了的饭局要去吃,意味着真的都要告别了。总是喝酒喝到泪流满面。大家醉意熏熏的拍着肩膀说着大学里彼此曾经的小恩怨小矛盾。现在看起来这些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有人情味。大家拉着手一句一句说:朋友!朋友!朋友!

  我总是难过的。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个朋友。别人都可以敞开怀抱无所不谈。而我不可以。无论我喝下多少的酒有多么的不清醒,我都知道,自己有个阴暗的秘密无法诉说。虽然我和他们一起看球赛一起去游泳一起看毛片一起开女人玩笑,但我和他们不一样,可,我又和他们一样。如果我错了,那他们也同样错了,这个世界就错了 .有的时候就和同学们一起回到寝室去睡。象大一的时候,熄灯后不睡觉,大家轮流发言,就象是中央开不完的会。上午醒来,头痛欲裂的赶回住处。运气好的话,会有留宿的女生为冯严煮的粥让我喝。运气不好的话,冯严也彻夜不归。推开门,一房间青春的狼籍。我摇晃着走进去,呵呵笑,脸伸到床单下尖叫,灰白的墙壁无动于衷,自己单薄的黑影叠上去,象是翻动的白眼。

  我的胃经过四年的折腾终于造反起来。我只有开始吃胃药。胃药就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冯严的安全套,也放在那里。有时半夜胃痛,去摸药片,往往从抽屉里摸出来的,就是那种东西。冯严就取笑我,说:给你的胃装个套套吧,也许就不会伤到胃黏膜了。

  我吞下药片,说:你可真他妈恶心!我抓起安全套砸他,他又丢回来。

  说:送你好了,你更要小心点的。穿上雨衣,防止艾滋。

  靠,谁象你那么乱搞!

  哼哼你可要说清楚,我怎么乱搞了我?他瞟我一眼说:我又不搞男人。

  你……

  喂你也别生气呀,我没别的意思,天下乌鸦一般黑,都一样的操行。不过,我真的很好奇,男人和男人怎么搞呀?

  我捂着胃说:你丫才是真的变态!

  他又笑起来,那种踢足球的人才有的流氓习气流露出来,他说:我变态,我存在!

  面临着滚滚而来的离别,我总是想到两年前我和李想的离别。那时侯,我和他都是那么的倔强和干脆。我没有去送他,而他,也不愿见我。我和他心里都明白,我们躲的不是人,而是各自藏在心里的分辨不清但注定是错的感情。

  如果他没有走,继续了大学,到现在,又会怎样?

  也许,经过两年,还是一样的离别。

  也许,经过两年,我和他已无法分离。

  其实都是也许了。我知道,两年前,告别的是似是而非的恋爱,两年后,告别的是青涩烂漫的年华。一切一切都无从选择,只有不停的告别。

  夜里从酒醉的头痛中醒来,模糊的发现,毯子下面,我竟和冯严挤在一张床上。我推他,他很不情愿的醒来,我说:你怎么睡我床上来了?

  他打个哈欠说:靠,这是我的床,你的床都被你吐成垃圾筒了。

  我开了壁灯,看到自己的床上空空的,连被子都不见了,只有光裸的床板。

  我问他:被子呢?

  他挡着眼睛说:让我丢到阳台上了,那味道就甭提了。就挤一晚上得了,你干什么开灯呀?

  我关掉灯,起身去喝水,光着脚踩着黑夜。窗外一抹暗黄的月光,象在不经意间布下混乱的毒。

  我站在饮水机边喝水,脚底的木板象是会流淌的水,我还在晕。听见冯严说;帮我也接一杯,我也渴了。

  递一杯给他,他咚咚的喝掉。两个人从新缩回毯子里。

  单人床本就窄小,挤着我和他更显得摇摇欲坠。我只有靠的紧一点。他的肌肉结实而弹性,紧凑的排列在骨骼上,他的腿微微的屈着,我的姿势贴着他的姿势。

  一刹那我恍惚起来,我的呼吸,我的心跳,我的皮肤,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皮肤。

  我一直以为,我和他这么的熟悉,不可能会有任何过火的反应,可现在我和他挤在黑暗的毯子底下,我还是控制不了自己,我的身体还是偷偷的着了火。

  他伸了下腿说:蒋小燃你可真行,是不是换了个金刚胃呀,这么玩命的喝?

  我说,没办法,那么多的帅哥陪酒,命算什么呀?

  你丫总这么恶心!他说着在毯子底下拍我一下,正中要害。

  他愣了一下,破口骂:操!你他妈的怎么这么变态?!

  我被他骂得怒火一下烧到头顶,我跳下床,愤怒加羞辱,我喊:对,我就是变态!你呢?你他妈你以为是什么东西?有几个臭钱骗几个小妞上床,你他妈有什么资格说我变不变态?

  他瞪着我,从没有见过我这么的激动,他撇了一下嘴巴,哼哼的说:成成,我变态!成了吧?但,但也不会下贱到硬着j8要去找男人操!

  我一记响亮的耳光挥过去,去硬生生的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来。

  同学们都开始准备行囊。邮局也到学校来办理托运。一包一包的。每个人的脸都有些异样,完全不似四年前提着大小行囊来报道时的欢天喜地。同一张脸,隔了些岁月往回看,难免会有措手不及的苍凉。接过邮局工作人员递回来的收据,一丝混乱的墨迹。大学四年的青春被成箱的封死着,随着冰冷的邮戳发往四面八方祖国各地。

  用相机捕捉下最后的青春尾巴,到年老时用颤抖的放大镜细看,曾经的阳光灿烂,曾经的年少轻狂。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我和冯严走在学校的夜色里。我的额头贴着创可帖,他青黑着眼眶。校园的碎石子路在我们的脚下,伸到看不到的方向。路边是绿色而寂寞的植物。几枚暗亮的星象是夹子夹住湿热的夜悬在头顶,滴落几缕风,没头没脑的吹。

  冯严说:好久没有听你吹口琴了。

  我说:总是自己吹给自己听。琴都锈了。

  他啜着嘴唇,吹了几声口哨,不很连贯。我恍惚起来,一切似真似幻。

  冯严说:我还记得那一次,你和李想喝多了酒醉倒在小酒馆里。我去扶你们,你和他的手在桌子底下紧紧拉在一起。我去拉开你们的手,结果李想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你却狠狠的打了我一拳。我当时就傻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他平静的说,我却无法平静的听。我浑身抖起来。

  我一直以为我的恋情只能在黑暗中忍耐与煎熬,可一开始,我和他就已经公开而光明的示人。

  一切已完整。

  我想哭但是没有眼泪。最初与最后的爱,都已经轻盈灵巧的溜过我的指缝,如风。

  冯严走在我的旁边,不再说话。我们的步伐舒缓而宁静。

  我不觉的拉起他的手,掌心一片空白,全无感情线事业线生命线,退化,亦或进化。

  我们一起走。夜已深,是最后的最后。

  大学以毕业答辩结束。

  同学们站在众多教授面前滔滔不绝,为自己赚取大学里最后一个分数。

  有时候,分数是很难打的。

  错与对,好与坏,常态与非常态,都不是绝对的。世界是理性的,人是渺小的,谁都有各自的棱角。

  太多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的评定,比如恋爱。

  李想有意无意的避开了恋爱,何彩知道有别的比恋爱更重要。而冯严说,根本就没有恋爱这回事,至于我,一直想要,一直没有得到。

  我向那些答辩的教师鞠躬致谢。以一个问号的姿势结束了我的大学。

  我得到了什么?我又失去了什么?

  是谁出的题这么的难?到处全都是正确答案。

  我和别人都是一样的迷惘。

  面对青红皂白泡沫飞扬的年轻岁月,李想选择了挣脱,何彩选择了拼搏,冯严选择了扮洒脱,我选择了得过且过。

  或许这些不是我们主观的想要的选择,或许还有更好的选择,或许,这已是最适合的选择。

  我站在空阔的操场上,四周没有方向,四周都是方向。天空有猎猎的风,云朵翻涌而过。一张〈球报〉被风吹起来。赛事,比分,输赢,点评,花絮,过去的精彩和不精彩,随着激烈的风呼啸的走下去。

  走下去。

  眉头心头,世界尽头。不到终点,不能回头。

  我无法停留。

相关阅读:

直男眼中同性恋的4大优点
男同性恋如何获得性需求?
男同性恋所具备的5大特征
母亲上电视公开支持同性恋儿子
我那来自农村MB哥哥

最新评论
请先登录注册后才能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