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轮廓身形恰恰与我童时记忆里所见的柯俊雄一模样,让我确实震惊了。那电影最早原初我是随母亲去看的,母亲片尾时如例哭了,我却在那一刻就决定爱上柯俊雄,并日后努力用注音符号把他的名字,白色粉笔偷偷写在幼稚园外墙,心底暗暗说着:要一直的、一直永远的啊……
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对爱起宣言。
网路上那貌似柯俊雄的年轻男子,终于答应与我相约会。约会处所是邻西区的一家三温暖,我的略略迟疑引他稍做说明:“那是年纪大一点的人会去的地方,你可能会比较喜欢。”我就ㄡ地轻声回应着,没有做抗拒。
在三温暖里,我裸身走动寻找男子,却无法辨识出任何模样相似者。我也曾忧心网路问他:如何确定水气烟雾里,就找得到彼此呢?他笑说:你不是说我像柯俊雄吗?那就很容易找了,因为现在没有人会像柯俊雄的了,呵呵。我并无法辨别这话确实的意涵为何,当初我忍不住承认为何被他吸引,主要是因他长得像柯俊雄,就注定犯了错误,也被他因此识穿我真实年龄地落居下风。柯俊雄谁啊?他问。是一个以前的明星。我说。怎么没听过。他又问。是有点久了。我说。喔……这样喔。他说。
几度逡巡依旧没见到男子。明白应是他善意地谎言我,大约是暗示我到这儿来可以找个年龄恰当的对象吧!心情有些损伤想踱离去,忽然走进来一人……且他的轮廓身形恰恰与我童时记忆里所见的柯俊雄一模样让我确实震惊了。
但,我确知他并非我久等的那男子,他们透露出来的气息与讯息完全不同,我可轻易分辨。他从我身边直直走过,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恰如回忆里的一阵风吹过。我回转尾随他入返室,奇异他虽是全池最是英俊迷人的男子,却似乎无人动衷于他的瞩目投视,任他来去。怎么可能呢?一个少年柯俊雄、且貌似初方长成三船敏郎的男子,怎么会无人心动起澜呢?
他也不投视他人,完全无见这烟雾里勾搭的波浪来去,专注迅速入池出池,然后了当一己任务的转去冲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我问着自己,付了这样的钱,就只是来简单洗个澡吗?便随靠身边,假意冲水观他。他坐在塑胶小红凳上,大腿结实敞放、臀部端庄厚实,收肚腹挺着胸脯双手认真抓洗满是泡沫的黑发,然后立起来飒飒飒全身冲水起来。
“不好意思,”我也冲着水,冒冒问着:“你不是才刚进来,就要走了吗?”
“是啊,我还要赶去上班。”并没有转来看我。
“喔,那就只是来洗澡?”
“是啊,这店也是我们老板的,我算员工不用钱。”
“喔……”
“你是新来的吧,这里的人我都看过了,我常来这里洗澡的。”
“喔!”
“我工作的店就在旁边巷子里,十点以后就可以喝酒唱歌了,可以来坐坐啊!”
“喔!……好的,”我恍惚着。
他即走去。
我忍隐几日才入去那地底的酒吧,不想让他视出我的饥切期待。步下去时,除了专心唱着卡拉ok某不明男人外,所有屋里的人都朝我看望来。他随即吧台黯影显身,完全不明白我是谁地安我入旁侧座椅,说:“一个人吗?想喝什么呢?400元低消,三罐台啤,可以换酒。”
他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了吗?但这有何关系,不记得我是谁更可让我自在些。又问我是第一次来的吗?我说是,并点了台啤。再转回时,一冰桶与三啤酒,并为我与他同斟满,然后讪讪与我聊喝起来。自此,这同模样夜里的历程反覆又反覆,星子月亮一样固定重复轮转。我不想让你觉得厌烦无趣多叙述,就把一些他对我说过的话,零星片段挑捡出来稍说一下,我想这样你大概就会都懂了的。
“我不是男同志啊!真的不是。当初我是看报来应征的,他们没对我说什么啊!后来知道了,老板安慰说这没关系的,你就是来陪客人聊天喝酒而已,客人是男是女又怎样,而且到底你是不是那个,其实并没有任何差别。当然,每个人都跟我说,若跟你们这样的人混久了,最后一定会变的,我觉得也有可能,像我以前从来不用保养品,可是后来看到连客人的皮肤,都比我幼嫩,也会私下学着用了,总不能比客人还差吧!”
“我念书到十六岁,就外出工作了。第一次赚到钱,我阿叔就带我去开女人,三重那里的,一千五百块可以做十五分钟,熟了后可以超过时间没关系,小姐会说慢慢来别管他们。我不担心干这行会怎样,反正我白天还有真的工作啊!这里只是兼的,一个礼拜几个晚上啦!客人当然会吃豆腐啊,偷摸一下偷亲一下常常都有,像上礼拜一个日本客人,就先摸这里阿摸那里的,然后把手插进裤子来,我就起来走人,这样太超过了吧!我不担心的啦,我心里想的是女人,这里只是兼差,我白天还有正职的。”
“我绝对不会和客人做那个的,就是那个菊花台那里的那个啊!不可能的,我没有兴趣的啊,我想的全是女人。我心里自己很清楚的,谁也改变不了我心意的,我宁可花一千五好好爽一下,绝对不会做什么不想做的事,何必呢,我白天还有工作的,而且我们店里是不做这种的,不可能的。”
一夜忽然转调对我述说起他母亲的故事。
我爸在我没几岁时就离家去,没人知道最后下落哪里,余我母和我和我弟。我母晚上要出去上班赚钱,她让我们电视看到七点半,就一定要上床去睡。我弟那时才断奶不久,二人躺在床上睡不着,也不敢起来,后来就我唱歌给他听啊,一直唱啊唱的,他就紧抱着我,嘴巴吸我耳垂,奶嘴一样又吸又哭的,慢慢睡了。后来我妈自己开酒店,就开在中和分局正对面,小姐一百多位,红包百万百万的送进去,可是他们还是照来白嫖白拿的,有时还把小姐抓进去,我母亲就去要人,他们也不敢不放,踢踢打打的然后放人,就是这样的啦。这些都还好啦,小姐一回来,我母就自己炖鸡汤帮忙补回来元气,她说:小姐帮我赚钱,我不顾着她们还顾谁啊?就是这样的,后来我母又爱上一个会骗她的男人,不但钱被骗光了,还帮他生了两个小孩呢!现在酒店当然没了,我也是那时决定出来赚钱的啊!有什么办法,一定要赚钱的啊,我就去殡仪馆,本来是做礼仪师的,但是太累了,半夜随时电话来就要出门去,我那时脸上都长满痘子,呵呵!后来就转去后场,这样安定多了,才可以出来兼这样晚场的工作啊!一转眼居然也做了五年多了呢!真的很快。是啊,是啊,我通常殡仪馆出来,就直接过来上班,但我会先去隔壁三温暖洗一下澡,让身体干净清爽一点,客人也会觉得舒服一点,另外也是洗去那里沾的晦气吧!是啊,我母现在还跟着那个男的,这种事我是不管的,他们现在好像还在苗栗那边卖番鸭汤,还兼着卖鳖肉啊什么的,没有问题的啦。
他会让我在酒后微醺时,探手抚他筋肉皮肤,但决决不愿与我有任何真实的肢体进出干系。我依旧不断挑逗他,彷佛身心与他依恋难自拔,惹他讪笑。现在回想来,其实我并无一刻真正觊觎他与我的肉体关系,就像我在想到柯俊雄时,从无一刻想的是那件床上的事情,因这完完全全违背我当初面对着幼稚园墙上、粉笔所写柯俊雄三个字所起的誓言,我当初所说的“一直的”,本来就不是这个事情,而是比较像爱情那样的东西。
有次忽然郑重问我,说:“你觉得我以后真的会和男人做那个吗?”我震讶着不知如何回答,就胡乱说那我帮你测字吧,我学过这个的,你就随便写个字,我来测测拆拆。他睁着眼睛半信半疑地,在纸巾上写下了一个“钱”字。我其实并未真的学过测字,但因为我的工作日日与文字相联系,有时就觉得似乎真懂得了字的奥义,因此可以把字里隐而未显的话说出来。
那夜我究竟如何告诉他答案,此时也有些忘了,大约是说他一定会去做的,并因此会赚钱大发等等。他睁大眼睛盯我,问着:你是说真的吗?我说是啊当然是啊,为什么不是呢?钱这个字就是钱啊、还有也同样是前途的意思啊,保证会一路一路发下去的。
那时我其实是违着心说的,我看到他写钱字时,脑海首先浮出自然是与金钱有关的印象,然后随之浮出三个字:栈、贱、残。对我而言,这是钱财现身之后,将发生于他身上的人生序列,先是栈:这是客旅栖身处,难得永久;然后是贱:这是纠缠状,千丝万缕;然后是残:宿命悲剧,难以了断。
而我不愿当夜对他这样说,究竟是不是因此鼓舞了他后来的人生抉择,我并至终也不能明白。因他后来真的就消失去,店里其他男公关说他被挖去日本了,说去那种也做外场的店:“就是要陪男人睡的那种啦,在台湾怎样说不卖不卖,还不都是骗人的,只要价码够高了,屁股不都自动翘起来,狗一样摇个不停的嘛!是不是同志又怎样,有钱就都可以的了,这个我还看得不够多吗,真是笑死老娘我的了。”
我拐弯问了几次他有无留任何信函给我,都得到并没有的回覆。我觉得惆怅也失落,那公关安慰我说:其实我觉得他是很在意你的啦,他就有私下对我说过,说如果真的想和一个男的睡,他一定会先想找你的呢!……绝对一定先是你的呢!
我后来就不再去那个酒吧了。
柯俊雄那电影自远离童时后,我一直没能再度看过。我试着想像他的模样,应该从头到尾都吊儿郎当,梳着飞机头穿喇叭裤细尖头皮鞋,是个标准油头粉面飞仔帅哥模样,还尤其喜欢靠女人吃饭的那款男人吧!却电影中最后无由地突然奋发起来,跑去开卡车载猪仔,和人疯狂飙车出意外死去。
我一直想着,那时候还是那样年少、犹然不明人生事理的我,为何会誓言去爱着他,以及母亲又为何会在片尾为他的死亡落泪呢?柯俊雄不过是个名叫阿郎的片中的角色罢了!不是吗?只是个骗人的片中人吧!
我不该把片中人和现实的人混成一团的。
那么,应该……就说再见了吧,阿郎!
再见了,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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