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同小说:小庄上尉

  人生悲欢喜怒太无常  相见恨晚转身各匆忙

  最近明白了一句话:要想以后活的像个人,现在就不能像人一样活着..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不知怎么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曾经以为,不会被寂寞打败。一个人的梦里,方知寂寞是一种瘾,戒不掉……

  抗争时有一点焦虑反而说明积极和无畏,而有时的坦然以对却是彻底的消极和茫然

  善猎者必善等待 —— 善赢者必善小亏 —— 感受k线跳动的节奏 —— 品味均线的聚散离合

  冰是睡着的水!

  为了童年时的一个梦,注定我们今天相逢,为了从军报国的誓言,我选择了风雨兼程。为了家乡的圆月更明,我守卫着宁静的夜空,为了亲人的一句叮咛,面对风雨才如此从容。啊——因为寻找青春颜色,所以我永远,永远年轻,啊——因为心中,心中的那份真诚,所以还想,还想再当一次兵。为了家乡的圆月更明,我守卫着宁静的夜空,为了亲人的一句叮咛,面对风雨才如此从容。啊——因为寻找青春颜色,所以我永远,永远年轻,啊——因为心中,心中的那份真诚,所以还想,还想再当一次兵。还想再当一次兵,还想再当一次兵,还想再当一次兵!!!

  她并不多么美貌,却鲜明、张扬,让人好生惊愕;她刚强与柔弱兼备,风采信手拈来;她时而温婉优雅如太平盛世下的王后;时而又幻化异国风情的女侠。即使是为了选角而煞费苦心的大导演,面对她都会心底暗赞。她于婚姻中脱身,想要找回无数个自己;却又再次跌入爱情的无边海洋,并坚信幸福尽在把握。她就是杨紫琼,她的天机,谁能一语道破?人生过半之时,杨紫琼毫无怨色地告诉你,这一趟来得值得。

  唐姐:“何故今日无动静?是否在击鼓摇旗呐喊?”

  “你有三支旗,红旗,彩旗,五行旗,不知最近摇的是哪一支?”

  “那就举手投降,算了。”

  “那你就当司马懿,三国归晋,统一三国。”

  “那你不怕三头都不到岸,最后流落孤岛终老?”

  “这你都不明白?猪八戒的大姨妈是怎么死的么?”

  “猪八戒的大姨妈叫猪觜美,是笨死的。”

  她要颠覆传统;她要打破宿命;她要打倒男尊女卑的观念立下千秋万载之功勋……呵,这才是她,这才是她自己。

  张倩:“你错,已经是鸣金收兵了,何来呐喊?”

  “举旗不定啊!”

  “投降不是我的作风。”

  “此壮举真是前有古人后无来者,好,我不妨一试。”

  “呵呵,事到如今,怎么舒服怎么来。”

  “哎——情归何处,我在何方?抚心自问,情为何物?直教人徒劳一生,耿耿于怀,呵呵——疑似当局者迷,看似旁观者清,尽然,是对是错,谁能辩?

  “猪八戒姨妈是谁?怎么死?姐姐不妨之言。”

  能否舍去奢华,回到过去那贪官污吏凤毛麟角的年代;能否脱去贵丽,用朴实代替一切;能否除去身上的铜臭,开始憎恨鄙视的金钱,换取一张,毫无瑕疵的俊美脸颊;换取一个,真实的自我。

  初来报道

  “喂,你他妈你怎么练得,屁股别老翘起来好不好,美观点行不行啊……拷,你啊,说你啊,还看?”纠察队的器械场上,一把唐老鸭的声音将故事揭开了序幕。

  “吴,吴班长,我,我撑不住啦。”(战士)

  颤动无力的双手突然一软,勉强的摆臂撑杠维持了不到五分钟就宣告失败了。委屈的样子夹着迷彩作训服上的一年兵军衔,小聂装可怜的红眼睛呆呆地望着吴班长。

  张开圆圆的口露出一条红舌,稀稀疏疏的眉毛下厚厚实实的单眼皮小小尖尖的垂望着落下后的委屈,摇摇头失望于一米七八的好男儿居然在双杠上坚持不到五分钟,他是吴奇涛,是战斗班三班的班长。

  “他妈个b,你不是吧,这么快就不行了,这么快就软了?你不是说你很能干的嘛?啊?”(吴昌涛)

  “班长,班长,你看!” 单眼皮的俊俏一跃而起,一米七五的身段在吴昌涛的侧身,一指。

  “看看看,看屌啊?”(吴昌涛)

  “班长你看,猎豹——020,总队的车。”他叫陈云三,两年兵,队里篮球队的主力。所有人都叫他做小三。

  “天,真的哦。”抓着挥出的手臂,吴昌涛顺势伏在小聂的身上,静观其变的看着高傲的墨绿色猎豹从小道上一直向着他们驶近。

  “小吴,你知道这车牌是那个处的嘛?”人未到声先至,二班副班长段小虎一双孔武有力的大手向两边一拨,黝黑的稚气中不为意地露出了虎牙。

  “操,是干部处的车。”(吴昌涛)

  “晕,不会是又搞突击检查吧?”(段小虎)

  “干部处过来检条毛啊?再说,不是上个月已经来过了嘛。我说啊,该不是我们的领导出什么事了吧?”(吴奇涛)

  “上个月来了这个月就不能来啊?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两三天要来,大姨妈那东西谁说得准啊!”(段小虎)

  “难道是……”(小三)

  “是什么?”(段小虎)

  “新指导员。”(小三)

  一干人等高低错落地在训练场上看着猎豹慢慢地停下,看着里面若隐若现的金色军衔不自然的蠢蠢欲动。窃窃私语中,两班的中流砥柱神色严峻地议论着将可能发生的一切。

  突然间,停下的猎豹一声轰鸣。随着昏黑的尾气弥漫之际,他们都惊诧得张开嘴揉起眼,怎样也没有办法相信金灿灿的上尉军衔竟然在一个看似乳臭未干的少年肩上。

  三四十斤的迷彩背囊和五六十斤的暗绿色行李箱,一上一下一高一低的伴随着圆中带尖的清秀。小刀眉毛下左单右双的眼,彰显着亦正亦邪的可爱。轻轻一笑,微微一弯,阳刚俊朗中的稚嫩,隐隐带着一丝忧伤的黯然与无奈,夹杂着肩膀上的上尉军衔,向着器械场的战士们,展露着傲然的自信。

  在母亲的劝说下,在父亲离世时的遗志压力下,庄俊同意了母亲对大学四年级实习是多余的看法。凭借着母亲的关系和手段,他拿起了行李,提前毕业进入军校。对于投身部队这个不情愿的选择他没有过多地想去改变。毕竟,在人生中这样的选择十有八九,而对于母亲想方设法地为自己铺下的这一条将才之路,他也只能尽力而为,拭目以待。当然,对于他自己可以在二十二岁就官至七品,就连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那种离奇的机遇与难能可贵的角色,既是他个人对社会责任的一种扮演方式,也是自我证实的一种需要手

  “操,不会吧?这谁啊?” (段小虎)

  “班长,怎么来了个菜鸟啊?嘿,班长,我去逗逗他。”(小战士)

  “给我回来,你他妈你没长眼啊?别人从什么车下来的你没看到么?” (吴昌涛)

  先瞪大后紧皱的双眼,先吃惊后咬牙的神态,都在阵式里面流露得俨如一群嗜血的野兽,像是要随时冲过去撕开庄俊,彻彻底底地看清他里面的五脏六腑;看清他的心肝脾肺肾;看清他究竟前世积了多少德才换来今生的福。

  昏黑的尾气渐渐地散去,没有掩护没有装备的庄俊依然站在远处静静地观望着肆意侵扰的目光。他不自然地缓缓放下手中的行李,假装着气定神闲双手插袋之余还微微地一笑,掩饰着慌乱的心跳。

  “欢迎张指导啊,欢迎啊!欢迎啊!”

  突如其来的一把浑厚有力的声音,不禁使众人都吓了一跳。三十有七八的一杠三上尉摆着大肚腩从后冲着庄俊左摇右摆地走来,弯刀的眼笑咪咪地盯着他,嘴吧大大地裂开露出黄又黑的牙齿,不断地欢迎欢迎……

  回身一望中,庄俊马上面露笑颜地迎了上去,双手一握,握住了武警纠察队的第三把手,副队长——陈谋。很难想像,快四十岁的人还是挂着正连,官阶不配年龄地当着总队直属机关的副队长一职。虽看似一事无成,但其内里的乾坤就是要不断通过手段关系死活赖在纠察队,作为内外相勾结的一个重要牵线人。这一点,庄俊记得在调查报告上讲得十分具体明确。

  然而,就在客气握手笑颜的画面中,庄俊隐隐留意到在陈谋的身后,有着一张忠义的国字口脸。冷峻侠气的眼神下笔挺的鼻梁底,渗着诡异兼自信的微笑,魁梧的肩膀上金碧辉煌的少校军衔在阳光的灿烂下更将他古铜色的肌肤赋予了特别的意义。

  他是谁?

  他就是谢翔——武警总队纠察队的队长。

  “报告,某某支队上尉,庄俊。经总队调配,到纠察队报到任职。”标准的敬礼过后,强而有力的声线夹着圣旨令,敲山震虎众人皆知。

  “欢迎欢迎,欢迎领导下纠察队来吃苦啊,呵呵!我是纠察队的副队长,我姓陈,单名一个谋,足智多谋的谋,呵呵呵,以后多多关照,多多关照!”亲切的握手中陈谋首先来了个多余的开场白。“这位是我们纠察队的队长。”厚厚的肉手往后一摆,再一推。

  “你好,我姓谢,单名一个翔,大家不要客气,楼上说话吧。”

  谢翔毫不客气地抢过庄俊手中的行李袋,转身交给了被他一米八身高遮挡着的小士官。冷冷的热情,拒绝已经是来不及了。

  银幕上的庄俊尴尬收敛小心地跟在谢翔的身后,似曾相识的画面下不好意思地刻意的一举一动为的就是要尽量避开战士们各种各样的目光。

  “庄指导,一路上还可以嘛,我们这里啊,比较偏,呵呵,路不好走啊。”(陈谋)

  “陈队,你们以后就喊我小庄可以了,我刚来纠察队,以后你们就是我的领导,我的老师。我人比较直爽,容易犯错误,以后办事你们可要多提点提点。”尽管庄俊的级别要比陈谋高出一筹,但出于初来报到和一些辈分与军龄的关系,这番懂做的客套话出自他口中一点也不为过。

  “好啊,那我就喊你小庄咯,呵呵,你来了,老陈他就可以轻松很多了。”谢翔边说边一个劲地打量着庄俊,的确,庄俊的到来也意味着陈谋包揽指导员的工作到此为止了。

  “那是,你啊,是大学生入伍,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干部不多啊,放心在这里干,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有什么事都跟我们多说说。就把我啊当成你叔,把谢队当成你哥,我们啊,一家人啊,沟通从心开始麽!啊!哈哈哈……”陈谋圆大的肚子随着笑声的节奏一鼓又一鼓,关心暖意的话里隐隐地渗出一股寒气。

  顶住寒气,庄俊抿起嘴笑了笑:“嗯,陈队长你太客气了,论带兵管理我没有谢队的经验丰富,论革命理论和内务管理我不及陈队你领悟得深厚扎实,若要论到在纠察队的方方面面工作嘛我更是知之甚少一窍不通。我来这里就是要跟谢队和陈队你们学习的,我以后啊,有什么事情啊都要跟你们多学习多请教,但那时候我就怕你们嫌我烦咯!”虽然说不上什么妙语连珠,但都是对答如流丝毫没有冷场。

  “哈哈……谢队,你看看。真是江山自有人才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哈哈哈哈……”出自幼嫩口中的老道交际话愕然得陈谋没办法不笑吟吟地望着庄俊。假惺惺的笑声里竖起的大拇指对着稚嫩的笑脸,上上下下间渐渐清醒这一盏不是省油的灯极有可能会搅乱一切就序的好事。

  “报告,指导员的寝室已经整理好了。”刚刚拿行李的小士官立正在门外,眼斜了一下庄俊。

  “小庄,去看看寝室吧,自己收拾一下,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就叫通讯员去添些东西,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们就要向战士们介绍你了,你可要准备准备啦。”(谢翔)

  “小李子!”(陈谋)

  “到。”(小李子)

  “你顺便带指导员到处参观一下,介绍介绍!”(陈谋)

  “是!”(小李子)

  “你去看看,还差些什么叫小李子给你打点好了!哦,后天星期六,晚上一起出去吃个饭吧,好不容易来到了,接接风洗洗尘,不要客气。”(谢翔)

  疑惑中咬了咬唇,庄俊连忙站了起来。“嗯,好的,那我马上去准备一下吧。”

  橄榄的军裤,随着试制皮鞋的敲地声而律动。庄俊望着小李子,看着他军装上的士官军衔,他禁不住再一次迷茫于急升的仕途——别人费尽心神艰辛苦等论资排辈而得的官职。而他……从指挥学院毕业到现在,短短一年半就已经官至七品。但当一杠三星的军衔在二十二岁的肩上一挂……老实说,除了威风八面之外,还有的就是那种内在的不切实际的虚荣所隐藏的各种不妥都令庄俊心里面画上了一个矛盾的问号。

  长长的走道,长长的护栏,他惘然遇上机遇一刻的同时也让他探究思索着——究竟是命运决定性格?还是性格决定命运?

  回忆着过去无数波折流利的必然,解读着现在冥冥中注定的随机。呵,原来一切都早已尘埃落定。

  往事不如烟

  打开门,公式化的部队摆设映入眼帘。大概七平方米的房间内,唯一令庄俊高兴不已的就是那放在角落边的全身镜。

  收拾了行李后,借着角落的全身镜庄俊禁不住欣赏起自己的虚荣,他检验着三颗星星带给他的光环,这个乳臭味干自以为是认定自己已是武林传奇的少侠,显然已经开始打造着差遣中的角色。

  微微地呲牙咧嘴,尝试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是否大至满意合格。他庆幸着平平淡淡中突然出现的机会,庆幸着戎装上的脸并没有出现干枯的皱纹以至失去了扮演的先机。单起的眼,调皮地伸出舌头,高起仿如雕琢的鼻梁,斜出的比列刚好。

  脱下军装,得意于肩膀上那三颗闪闪的小星星。无从分辨虚浮的真伪,只觉得无奈间将军装抛一边。

  点起烟,躺在床,翻开大脑记忆体的资料报告,寻根问底地解读着即将上演的剧本。回想着前期繁琐的排兵布阵,回想准备的时间延续再延续, 一切都在政委的安排与预期下顺其自然的秘密地进行。

  从来将焦虑与忧伤隐藏于任性的微笑里,从来不将内心深处的感触告白于人前人后。庄俊没有将自己承接的任务告诉任何人,包括母亲。个中的原因,追索起来也不难探究。

  他崇拜政委,他崇拜受人尊重敬畏的权贵,但同时,他也是一个极度渴望纯真的理想主义者。

  矛盾的内心,稚嫩的脸容,在床边辗转反侧。提前的夏天,让窗外变得明媚而不动人。庄俊记得来时的路,他永世难忘这条经过长安墓园路。他记得来时的路上那右手面的墓园,他回想猎豹平移的速度间那种一霎那掠过的记忆体,他不断地用视线的角度去迁就,尽力地打开那尘封的记忆。

  不记得多久以前,母亲拼命地捏着庄俊手臂上的一点点肉,让他不断的哭。一个十岁的孩子当时是很理解母亲这样的做法,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面母亲也是在拼命捏着她自己的大腿,他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那个场面,更不知道怎么形容母亲……坚强的人。十月里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庄俊与母亲在烟火中送走了他的父亲。

  很难想像,一个孩子是如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与病魔抗争。先是一开始的强作精神勉强享乐,再后是癌细胞扩散到骨头无奈在床,然后再到肌肉不断的萎缩瘫痪,最后更是皮包骨的黯然离去。期间,在庄俊的记忆里面,母亲多次的搂着他哭着说:“爸爸很快要离开我们了。”当然,对于她的这样一次次重复多次强化加深父亲短时间内离世的做法他是知道的。因为在第一次手术过后医生就确诊晚期,拖不到一年。但是父亲坚强的意志,令他看着庄俊不断的长大,每次过年父亲总会给他一个大大的红包,而他总会珍惜的收起来,盘算着父亲究竟还能给多少次?结果是六次。

  庄俊以为他的眼泪可以无限地流出来的,他以为他可以像影帝一样挥洒自如在镜头前。但只可惜,在父亲离去的关键一刻,在父亲平躺在殡仪馆玻璃棺的一刹那,凝住了。试想一下,干枯的眼眸是如何默默地接受着预料之中的结局。

  想起父亲以前呼风唤雨时的一手遮天,所谓道,权倾一时也没有不可一世。正所谓,万千宠爱在一身,作为独苗的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倍受瞩目的抱起,落下,再抱起……想得到的变形金刚总会在父亲没有同意之前就已经早早有人塞进他的小书包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许许多多的座客总会在拜访后鬼祟地遗留下大量地贵重物品或金钱,每逢此况,父亲都总会敦促身边的两个公务员担负起送还的责任,那时小小年纪的他,总会看着母亲独自埋怨父亲的老实愚笨,错失良机又不懂权变。

  时移世易,在树倒猢狲散的场景里母亲带着他艰苦的生活着,毕竟父亲没有留下什么给他们,那巨额的医药费,可以说,最后走时除了一场空外,还要被安上一些不好听的谣言。

  这一切的场景,都是庄俊童年最清晰的一幕记忆。

  而这一切,也都是他看破一切的凭证。

  饭堂

  “报告,指导员,开饭了。” (邓事文)

  “好的。等等。”(庄俊)

  爽朗的声音,略感突然地唤醒湿润伤感的眼。翻身坐起,擦擦眼,看看表,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十一点四十五分。

  “指导员,差不多开饭了。” (邓事文)

  打开门,小李子站在庄俊的面前。一米七左右的个子,黑黑的脸上带笑的单眼皮狐惑地弯,鼻子扁扁得可爱时嘴角翘起来给人的感觉总是亲切。庄俊心底一笑,‘呵,好一只小狐狸。’

  “你就是通讯员,怎么称呼你呢?”庄俊明知而故问。

  “我姓邓,叫事文。领导们都叫我小李子。指导员你以后也这样称呼我吧。”

  “小李子?呵,怎么会这个名?我觉得事文好听多了,以后就叫你事文吧,走,我们吃饭去,你今年多大了……当通讯员多久了……你家哪的……纠察队最近情况怎么样啦……”边走边问,在一轮操之过急的问答环节中他们经过了长长的走道,经过了三楼的电视房。

  吵杂的打斗声音,尖叫声从电视房一并传出,令庄俊停了停望了望。“事文,他怎么不去吃饭呢?”望着电视房内的二级士官军衔,庄俊禁不住问。

  “他是我们战斗班的老班长,老同志了,连队长他们都不怎么管他,听说他亲戚是我们总队里面的一个大领导,呵!他啊,平时没事干就去打球,球打得很不错,还可以扣篮呐!”(邓事文)

  “扣篮?他多高多重啊?” (庄俊)

  “一米八五,二百斤。” (邓事文)

  小心翼翼的神情一下一下地牵动着事文的嘴巴。庄俊睁大眼,惊讶之余也让他得知原来纠察队里有着一个易于常人的重量级老兵。

  “你球打得如何?” (庄俊)

  “还好,指导员,你会打球么?我们篮球队在总队里面可是有名的哦。”(邓事文)

  “那确实。”(庄俊)

  “晚上打球的时候我叫上你,呵呵,让我见识一下你在球场上的英姿。”盯着邓事文的眼角,庄俊的只觉得‘英姿’里面,话里有话。但随着事文嘴角的抽动连同阳光的反射,似乎没变质的可爱笑脸,似曾相识。

  谈话间,只见谢翔和陈谋等人都已站在饭堂门外恭候多时了。利用站在门外等候战士们进入的片刻,庄俊健谈地与另外几名领导寒暄了起来。

  三排长李杰武,一米六的身段满脸须根,油嘴滑舌的功夫粗糙得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二排长刘文,从他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看得出来他对庄俊十分有意见。

  一排长陈峰——当为人精明圆滑又稳重的他见到庄俊的一刹那,当他看到这个昔日战友摇身一变顶头领导的时候。他先是一惊,再一愣,然后与庄俊一样,都不约而同的摇摇头笑了。

  庄俊还记得,指挥学院里那次在十公里体罚后的虚脱里,陈峰对他的关怀:冷冷的水壶暖暖的汤,冷冷的白米饭下铺满了温热的菜肉。

  但是,就在庄俊喜出望外终有一真心战友同一天空下之时,陈峰竟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热情。在一两句循例的问候后少年老成的他眼珠一转接平淡的一个表情,令庄俊知趣地猜想着他要划清界线的缘由。

  “小庄,我们进去再说吧。”(陈谋)

  陈谋的一句话,让纠缠在门外的众人都随之步进饭堂。而庄俊更是小心地按照军衔排名的先后秩序跟在了谢翔的身后,大方坦然的跨过了门槛。

  “起立。”(战士)

  随着“唰”的一声,清一色的橄榄绿前,庄俊招牌式的微笑修炼在被束縛的目光下,处之泰然。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预备,唱!”

  宏伟的军歌,带着无比的勇气和力量,饱吹饿唱得震耳欲聋间,庄俊一边感受着陌生敦厚的面孔中特殊的青春气息;一边打量着一个又一个相似的命运;一边卖力地唱着——我是一个兵。

  “同志们,今天我介绍一下,我们纠察队新任的指导员——庄俊同志。现在,我们就请我们的指导员给大家说说话。”(谢翔)

  突袭的必然性公演在庄俊正准备坐下起筷的一瞬间被谢翔引出。在没准备好的情况下,庄俊硬着头皮地站了起来,笑意中,丝毫没有退却的余地可言。

  掌声四起振荡后的鸦雀无声对应着亮相在人前人后默然带笑的庄俊。被成百双眼睛盯得紧张晃动的身体在一吞唾液下稳住了重心放慢了心跳,继而,再定了定神。“大家好,我姓庄,单名俊,很高兴来到纠察队工作担任指导员一职,希望在以后的工作中我能跟大家一起并肩作战,互相配合互相支持。当然了,我初来报道,很多工作上的细节都不清楚,所以都难免会存在着不足。如果出现错误我先在这里恳请大家多多包涵,谅解,并给予充分的纠正,谢谢大家。”危机关头的开场白虽然毫无创意,但也称得上是中规中矩无可置疑。

  “啪,啪,啪……”随着谢翔的几下掌声后雷鸣般的掌声迅速地响起。在眉梢一抬间庄俊笑笑地给了谢翔一个眼色。抿起嘴点点头的尴尬样子多谢着为自己解围的队长。

  碗筷撞击着奶白的米饭,来来回回轻敲着不锈钢的碗碗碟碟。老实说,两菜两肉的好伙食并不是每一个基层连队都能相比的。但无论是油绿的生菜还是火红的烧肉,显眼的依然是残旧的不锈钢反光里庄俊的笑脸。

  从十七八到二十一,从点点的早熟再到装模做样的老油条,被橄榄绿熏陶至的味道真是难以形容与分辨。厌烦目光被一次次蓄意地碰撞,厌烦碰撞中用重复的招牌式微笑去应付那些猜得出大概的眼神。参杂着分散注意力的筷子碗撞击的声音,庄俊的视线从开始的多点分散集中至一点瞄准,感觉就犹如狙击步枪的瞄准镜那样定格在一张张陌生的脸孔,最后锁定在角落的一张饭桌上,锁定在一个令他瞳孔突然放大的面孔上——笔挺的鼻子上水灵灵的眼睛被单眼皮修饰得纯洁没有杂质,粉红厚厚的嘴唇上依稀的汗毛茸茸密密可爱之极时还有……还有圆圆的脑袋稍尖的下巴加上一个小寸头。好像是他……庄俊有点惊喜,他喜出望外地重新调整确认焦距中左左右右发型衣装都一样的身影。他确定了,他确定这个小士官就是当年他受罚落魄没助时赐他一支矿泉水的小班长。

  记忆体

  “班长,我是五队三班的,想打个电话回家,班长方便能让我用一下电话嘛?”一句喘息的话里班长前班长后,有礼貌的称谓吓得小兵禁不住愕然得有点不敢相信的望着庄俊肩膀上的学员军衔。

  奇怪是可以理解的,有所不知的是其实在指挥学院里警通中队与学员的关系一向不好。因为在军官出道之前寄小兵篱下本是无可厚非,但由于小兵们日渐得到上面领导的默许,终日摆着一幅狐假虎威的臭模样。尤其是在学员们请假外出时那种对学员们屡屡刁难以及嚣张的气焰,确实让这些将来的军官们难以接受,好几次的争吵矛盾至大打出手,但最终警通中队都依靠着学院领导的撑腰,一一化解而获胜。久而久之,造成的局面可想而知。所以,当庄俊这个大学毕业中途插队不知规矩的学员甜甜地称呼小兵为班长的一刻,小兵愕然了。

  可怜的疲倦的落汤鸡神态加上甜言蜜语的班长前班长后, 大概维持了十几秒,庄俊才博得了想要的同情:“好吧,快点,用那个电话,我出去帮你看着,你快点啊,领导来了,我可要挨骂了。”

  “谢谢,太谢谢了。”

  层出不穷的战争影片,数之不尽的战斗英雄,中国人民解放军英勇誓死捍卫祖国和人民的神圣使命缔造出来的男子汉真谛,确确实实令一代人或多或少地对军装产生过向往与追求。无论是幼稚经典的童梦或是实际生活中追求的理想,绿色的军装都占据着一定的分量。拿着话筒听着电流,望着门外檐下的背影,庄俊有所感触地回想起孩童时仰望父亲的情景。可以说,投身部队报效祖国的念头在庄俊的童年与少年里的确确成为了主流。但因为父亲的关系,在南方部队大院长大的他自小就跟随着父亲游历在机关基层,目睹着改革开放给城市和部队带来的巨变。简单地说——信念,理想,已经不是绝对的了。从父亲的去世他提早懂得了人世间丑恶的一面。从树倒猢狲散的凄凉与过后的冷眼旁观,再到冷嘲热讽的取笑,再后更到蓄意的污蔑与迫害。那段不堪回首的起落让他失去了应有的童真。

  如今遵从母亲大人的意旨提前毕业走进部队,走进武警指挥学院。庄俊深深地知道,母亲的用意与苦心。在简单的一连串问候过后,他忍不住。

  “妈,我被队长表扬了。”(庄俊)

  他从来不将内心深处的感触告白于任何人,包括他的父母,他的姐姐。当他不知道如何告知他人对他的失望之时,那种错综复杂间善意的谎言,就会被他随口而出得自自然然。

  “哦!表扬你什么呢?”(母亲)

  “表扬我军事技能进步了很多,呵呵!”(庄俊)

  “嗯,不错,儿子,好好干。”(母亲)

  “妈,你觉得部队好么?” (庄俊)

  “都这个份上了?你后悔了?”(母亲)

  忧郁敏感的个性从父亲的离世后一直缠绕着母亲,愤怒的语言中,原来她可以因为一些幼稚的琐事而陷入痛苦的疆界,原来她更可以因为一句话而胡思乱想一辈子。原来母亲,经常自言自语。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庄俊)

  “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才一个多月你就熬不住了?俊,妈为你挑的这条路希望你明白,你现在有着年龄上的最大优势,按照你出来的军衔,你在三十岁前很有可能已经是正营级的干部,听妈的话走下去吧。” (母亲)

  “妈,你放心吧,我会为了我们所有失去的东西熬下去的。我跟你打电话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在这虽然很苦但还是在优秀的。好了,我话已经说完了,就这样吧!你保重身体!”

  虽然无聊兼白痴的怨恨没有在电话里发泄到母亲的身上,但最后一句愤然的口气却将孝心一词完完全全地被孩子气的委屈抹杀在话筒里。随着“啪”的一声,庄俊一下趴在台面,没挂好的话筒里传出来的电流声轻轻地在小小的传达室里响着,他闭着眼,静静地让那种自以为是的可怜与委屈,郁闷地徘徊在胸间。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一阵阵的口号声在耳边阵阵地回响着,时间是有限的。低下的头借着两臂,左右摇摆间擦去眼眶里多余的湿润,封住无助的脆弱。而就在庄俊抬头之际,就在他意欲多谢离去之时,一瓶矿泉水竟意外地摆在了他的眼前,僵住了他的视线……“我喜欢水。”仓促间他说了出口。

  渐露的雨后阳光下,门角的小兵看着渐渐远去湿淋淋的橄榄绿侧影,只觉回望时的眼眸,深邃中带着傲然。他回想着他在话筒中那些若隐若现的苦楚和委屈的神态。不禁侧起头,黯然地歪了歪嘴角,将倚在门边的小酒窝,挤得又深又甜。

  继——饭堂

  远远的角落灰灰的墙,圆圆青青的小寸头眨着一双丹凤眼错愕地看着新来的指导员,笔挺的鼻梁下精致的鼻翼带着厚厚的双唇,一张一合地思索着远处的领导会不会就是在指挥学院时期那一个曾经在自己当哨期间落魄借电话的小学员。

  从学院到纠察队,从小哨兵到小司机。为了小小的迁移,为了小小的变化,为了能继留在部队谋求更多出路的选择。当幼嫩的一两年兵军衔转为士官的一刻,试问——倾尽全力找尽关系尝尽世态炎凉等等等等的,哪个当兵没经历过呢?但无论如何,他的军衔依然是鲜红色,他依然是顽强不懈地供奉着内心的希望与纯真。

  他叫郑兵。

  缥缈的饭气,弥漫在两人对碰的眼神。望着正在看着自己微微笑的帅气小庄上尉,郑兵抿起嘴稍稍皱了皱眉,拿着不锈钢的饭盒可爱地站了起来。他不敢肯定这一份熟系的感觉是否依然没高低错落之分的距离,他相信他的眼睛告诉自己的事实——小学员已经是官至七品,已经是高高在上的指导员了。

  被夹在中间一路向橱房方向走的他,瞳孔一点一点地随着移动的身影而不断的细微地更换着坐标的方位。当交织的眼神不断地拉近,当久违熟系脸庞在咫尺的距离相遇之际,他们都笑了。

  感觉,无与伦比的感觉迷幻般充斥着庄俊内心的空洞。记得疲惫时的情景,那天天空还飘着蒙蒙的细雨,找不到离开的借口,没答谢之余手中依然是一瓶水,借着洪亮的口号声的催促,庄俊将内心的惊慌失措转变为不入流的遣词用语。其实解释起来只有多余的四字——一见钟情。

  “你认识郑兵?”谢翔看着庄俊,皱着眉的眼里除了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外还多出几分诧异。

  “噢,没有,我以前在指挥学院的时候见过他。他那时候还是两年兵了,呵呵,没想到会在这能见到他!”(庄俊)

  “呵呵,想不到的事还有很多。”(谢翔)

  “郑兵是半年前从指挥学院调来的,是我们这里司机班上的,为人比较内向,不过还挺讨大家喜欢。”(陈谋)

  “喔!”(庄俊)

  “小庄,你来到我们纠察队一定要帮帮我,现在的兵,越来越难管了。”一排长的一块红绕肉带着没大没小的称谓,一下挟进庄俊的碗里,着实让庄俊懂得了为何他三十的人还是一个九品芝麻官。

  “嗯。这个我同意,随着市场经济形成过程中多样化的组织形式不断增加,基层部队战士的思想较以前有了很大的变化。”认真的态度加上市场经济的学术性语言,吓得一排长张开嘴一阵后马上接着大诉苦水。

  “哎!就拿我排那几新兵为例,好几个闹情绪,训练不认真思想不到位,各方面都不配合,他妈的!小庄啊,你可要帮我好好管管他们。”(一排长)

  “呵呵,论经验论辈分李排长你比我要深,工作上碰到棘手的问题嘛,我觉得是难免的。以前的兵大家都是穷苦出身,摸爬滚打自不然不成问题,但现在的兵,尤其是广东这一带的,背景是什么就不说了,单单家庭环境也都应该算是可以的,独生子的娇气和脾性……呵呵,李排长,慢慢来,以前的方式方法我认为应该要变一变了。”庄俊攻守兼备下的一招太极推手,既不失身份也不失礼仪的教育着下属。

  “小庄啊,我啊,不像你们,我已是快要转业的人了,说句不好听的现在啊我什么都不求,只求稳。你以后就是我们队里面的主梁柱了,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可不能坐视不理啊!”陈谋一举手,客气中青菜已落庄俊的碗里,一鼎高帽真是戴得庄俊不得不连忙点头。

  “陈队,你这是哪里话,说到纠察队的工作我想以后有许多问题都还要向大家请教的。而说到现实存在的问题,我想,靠我一己之力根本是不可能应付解决的。但只要大家团结一致,问题——定会迎刃而解。”(庄俊)

  “嗯,那是当然的了。”(陈谋)

  “小庄,论理论知识的确你是比较强的,但论到实践工作你还是要多向老同志看齐学习。该是一力承担的责任工作一定要做好到位,很多时候别人是帮不了你的。”(谢翔)

  “嗯,那是当然的了。”(庄俊)

  来来往往间,你一言我一语中,谢翔的一句语重心长的教导确实让这个初生之犊觉醒于刚才的一番话,竟是自以为是又不识大体的谬论。在收敛下,庄俊边低着头忙着嘴里咀嚼的功夫边夹菜,慢慢地品尝,慢慢地欣赏,慢慢地体会审时度势的风平浪静时,他的眼又瞟向了远远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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