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0年春节,在家闲暇无事,拿起本妻买来的《特别文摘》翻看起来,偶然中一个标题引起我的兴趣:《雷锋的榜样是谁》。从小到大,不时听到“学习雷锋好榜样”,雷锋又是以谁为偶像成长起来的?作者秦德龙说,雷锋当初学的就是身边的领导,言之凿凿。好奇与疑问促使我想方设法去求证一下,好在网络如此发达的今天没有什么搜不到答案,输入“雷锋学习谁”,在百度中搜了几次还不死心,再次点开一个页面,居然是个博客,主人叫做“纪念爱情”。大致溜了一眼,所写好像是个人生活。我心中恼了,要找的是“雷锋学习谁”,百度怎把它搜了出来?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里面发现一段话:
我和杨子一同拿起塑料袋,捡拾草坪中的垃圾,为了打破刚才的沉闷,打趣说:“现在的女孩子躲避脏累活计还唯恐不及,你可以算是凤毛麟角了?”杨子瞪大双眼反驳:“不要乱下结论,我们学雷锋小组的都是女生!”“噢,对……,是应该学雷锋。”我有意为难她一下,“请问研究生小姐,全世界都在学雷锋,那么雷锋学习谁啊?”
杨子被问住了,她停下来,注视着光怪陆离的街道思考起来。清晨的阳光散落在她乌黑的长发上,映衬出她白皙软滑的面庞,高佻匀称的身材仿佛罩在洁白纱幕之中,青春性感的活力下,一身发了白的牛仔散发着婀娜妩媚,竖立卷起的天兰色布领中露出细腻修长的颈项,居然一件饰物都没佩带……
几秒内我正在出神,眼前有人用手晃动着,轻声说:“嗨,嗨,得意什么呢?”杨子认真地回答道:“雷锋在学习我啊。”
“我?”大脑沐浴着杨子散发的少女气息,我告诉自己要把自己的感觉快速调整出来,“你不要开玩笑啊。”
杨子秀气的眼角一动不动,清澈的目光缓缓流淌在我的心灵深处。“雷锋学习的就是——我,不是口语中的你我的‘我’,而是哲学意义上的‘我’,人的本我。”
“太深奥了,杨女士。”我不能不甘败下风,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杨子快步跑到前面,弯下腰拾起地面上的垃圾,招呼道,“大编辑,你不来一块儿做义务劳动?”我微微磨蹭了一下,回应说:“好吧,既然答应了你,我当然会把这条街做完了。”
杨子转过身来,一脸得意的光彩,“这样啊,为了表示感谢,我说个有意思的问题给你听。”我说:“好啊。”
“如果有一辆车,我开车,你坐车,车是谁的?”她不等我回答就笑了,“任你搔破头皮,想不到吧!这辆车是如果的,这个人就叫如果!”她又笑了起来,笑容怎么来形容呢?就像莲花般美丽,不!像水仙,不管怎么说,半天的义工很美好。
(二)
我耐心看完页面,心里面有什么东西猛然动了动,回味起自己与妻子的相遇、相识经历,感觉与杨子和这位“纪念爱情”的邂逅一样美好。怀着柔软的心情,我将鼠标挪了挪,回到文章开头阅读起来。
1996年1月1日。这是新的开始,已经25岁的我仍然独自一人打拼在异地。
在上海,这个令人为之羡慕的地方,我也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报刊编辑,太过繁华奢侈的都市里,我是那么不为人所注目。我独自走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遨游着,同样也视他人而不见。无所谓,真的无所谓。
猛然“咚”的一下,我的额头被什么撞到了。没等我看清是怎么回事,已经有个人弯腰站到身旁了,口中不停地说:“哎哟,先生,对不起,太对不起……”说着一个劲儿地弯下来,不停地鞠躬。
我定神注意下去,原来是一个女孩在打扫街道卫生,扫把的木棍头不小心戳到了我。我心不在焉地回应她:“没事儿,没关系的。”可是那个女孩依旧不停道歉,并一再要求送我去医院检查。我开始打量起她来,不是特别漂亮的面容,平平凡凡穿着一身干净的牛仔服,不过这并不是清洁工人的服装。我不由问她:“小姐,您是清洁工人吗?”女孩连忙回答:“不是的,不是的,我是在做义务劳动。”“义务劳动?”我问,“怎么会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女孩说:“我们本来有三个人,可是今天一个生病了,另一个请假回家了,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你是学生吧?”不过我又觉得她的年龄不应该是吧。女孩说:“我们在上海大学读研究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来做一次义务劳动。”
我笑了笑:“原来是学雷锋啊。”她说:“这是分内的事啊。”又注意到我的额头,将信将疑地问:“真的没事吗?”用手指了指我的额头。
为了证明我健康,也是受到“女雷锋”的感染,我决定留下来做一回义工,自己反正没什么事,当做一次社会调查或是实践吧。于是,我向她询问:“小姐,我是报社编辑,如果我留下来与你一同做义工,你同意吗?”
女孩高兴地说:“当然欢迎了。”
这样,我由一个不被人注意的小编辑成为繁华闹市中特别的风景——义务清洁工,并且有位女孩陪伴,叫杨子,是上海大学的研究生。
(三)
读到这里,我真为“纪念爱情”这位小编辑遇见了杨子这样的一个女孩感到幸运,毕竟这样了女孩少见了。也许是出于关心吧,陆续点开了他的其它博客日记。
1996年1月25日
如果有一辆车,我开车,你坐车,车是谁的?
——我是你的,车也是你的。
因为,我要给你做一辈子的司机。
但是,我没有这辆车,还可以带你走吗?
——我只有一份情感,连安放它的房子都没有。
我可以把你放在心里,带你一辈子。
下面有一段留言:你是如果吗?如果失约呢?
1996年2月14日
今天是情人节。快过年了,还要加班。我想可不可以约杨子出来?但是杨子说在赶写论文,不想她还是出现在校园门口。
我们走在霓虹灯闪烁的夜景中,四周已是满眼鲜花、恋人偎依的浪漫世界。我问:“杨子,喜欢不喜欢这种气氛?”杨子说:“现在的气氛挺好的。”我说:“我也是这种感觉,太感动了。”
我想,总该送束鲜花给杨子吧。杨子仿佛看出我的心思,微笑着说:“现在有人陪着我散步就很温馨了,以前独自习惯了。”面对杨子,我心中还是忐忑不安,试探着说:“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呢?”
杨子说:“其实我更喜欢七夕,虽然牛郎织女天各一方,但毕竟恩恩爱爱度过了美好时光,这个情人节总是给人一种感觉,那是不真实的梦幻开始。”
走到德芙巧克力厅外,橱窗中摆放了各式各样、色彩缤纷的巧克力。我灵机一动,说:“其实情人节不仅仅是恋人之间的节日,朋友、同事之间同样相互赠送礼物的,比如巧克力啦……”
杨子仿佛很陶醉,我举起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对于这个举动我有些担心,害怕自己的手臂真会不小心地擦到她那翘动的鼻尖,——幸好没有。我小心翼翼地说:“请这位女士的眼睛向那边看一看。”面对那么多形状各异、精致绚丽的巧克力,杨子展开双臂,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像在舒展自我身体缓解精神疲劳和紧张,做了个优美转身,然后问我:“你不会是要送德芙给我吧?”
我终于鼓足勇气,点点头,“喜欢哪一种?”
杨子把脸庞贴在橱窗玻璃上,两手轻抚额头,看了片刻,她说:“那个水晶之恋,好不好?”
我知道杨子说的水晶之恋是水晶形状饰物盒中装入了两牧心形的巧克力。我说:“你喜欢就好。”
德芙成了我送给杨子的第一件礼物,回想起来很甜蜜。
后面仍有一条留言:相信吗,太热的温度下,真担心甜蜜的巧克力会融化,可是不融化又能品尝其中滋味的方法有吗?
(四)
1996年5月5日
和杨子交往有一段时间了,今天才知道她是日本人!我很激动,问杨子:“为什么你不早一些告诉我?”杨子反问:“如果,如果我们只是见过几次面,有必要这样吗?”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杨子叫我“如果”了,我也乐于接受。她说“有必要这样”指的是拜见她的叔叔久保先生,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了真相。
久保先生端坐在藤椅上,神情十分郑重:“杨子说要带朋友来认识,我想需要细致了解一下彼此的情况吧。”不管久保如何友善,我的内心始终有一种冷冰冰的感觉,甚至觉得杨子的样子也有怪怪的滋味。
结束了如坐针毡的谈话,杨子送我出来。在路上,我们有了激烈的思想交锋,这令人很是难受。
我告诉杨子,你们日本人在中国进行了疯狂屠杀,在南京我的爷爷被日本鬼子用刺刀活活捅死,奶奶虽然幸免于难,但饱受凌侮,所以我们家有一条规矩——拒绝日本人。
虽然杨子承认军队在中国的罪行,可是听到“日本鬼子”四个字穿入耳朵时,她的身子还是不由自主抖了一下。杨子直直地看着我,用乞求般口吻跟我说:“如果,你不知道吗?我的父亲很早就病死了,我和叔叔为什么飘洋过海到这里来,就是希望改变像你这样的中国人对我们的看法,弥补我爷爷那辈人的过失……”
“那是过失吗?”我打断了杨子,“你爷爷对他的所作所为忏悔过吗?”我已经知道,杨子的爷爷曾是侵华日军的一份子——久保对我的毫不隐瞒并不能减轻我的敌视。
“爷爷已经受到了命运的惩罚。”杨子很快回应着,“如果,我们交往了这么长时间,难道你不能理解我吗?我的爷爷奶奶,甚至父母都是命运的受难者啊!”
听杨子叔叔说,杨子的爷爷在战争结束后回到日本国内做了海员,1954年的时候美国在海上进行了核试验,杨子爷爷他们受到辐射,过了不久,他就死了。
我紧紧握着杨子的手,看着泪水慢慢滑过她的脸颊,心中的痛无比复杂。
这篇博文的后面,留言多了起来。
有人说:搞什么,历史争论啊?
有人说:噢,核试验炸死日本船员,不就是比基尼事件吗!罪有应得!
还有人说:真的,假的,赚我们的点击量吧!
……
(五)
1996年8月20日
很长时间不再写博了,因为杨子告诉我:“如果,你把我们的事发到网上去,我们会不会有一天被压得生活不下去呀。”今天我还是要写,纪念我们曾经的爱情,虽然杨子喜欢这个日子,但是我感觉今天将我们隔远了。
很长时间不曾回家了,因为我和杨子的事。家人已经告诉我很多次,既然时间不会冲淡从前的记忆,我和杨子是没有希望的。但是,我决定带杨子见见家人,希望能够改变一切。
杨子的到来没有激起太大波澜,父母就像是在接待一个很多年没有往来的远方亲戚,生硬的热情中透出抵制的情感,冰冷的客套显示出仅剩的一点宽容。
我知道,如果在从前,如果不是我曾经多次与他们争执,面对日本人,他们会用最激烈的方式赶她出门。母亲对我说:“去看看你奶奶吧,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
我告诉杨子:“你坐一会儿,我去见奶奶。”杨子点点头。
进了卧室,跪到奶奶床前,我说:“奶奶,原谅孙子好不好?”奶奶抬起左手动了动,口中喃喃地说:“乖孩子,你真要娶她吗?”
我拉住那双手,轻轻放在怀里,乞求着:“奶奶,杨子……,她真的挺好……”
奶奶用力收回手,要支撑着坐起来,终究不能。她叹了口气,说:“我真是不行了……”我赶紧扶住奶奶肩头,让她慢慢躺下,努力笑了笑,宽慰着说:“奶奶,我们还要给您庆八十呢。”
奶奶说:“恐怕不行了,你们愿意怎样就怎样吧!”
杨子推门走了进来,陪我一同跪下。奶奶动了动眼角,吃力地说:“别跪了,孩子。小伟呀,你带她到纪念馆看看……”
从南京老家出来,杨子一句话都不说,我碰了下她的手,感觉冰凉无比,冷得让人心都打颤。我站到她面前,她低下头停下脚步。我捧住那双含着泪水的眼,身边的冷风肆意凌乱着杨子肩头的长发,扑打着我的眼睛。就像两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我们彼此擦拭着红肿的眼睛。
杨子低低地说:“你知道吗,我为什么叫你如果?你知道吗,我在上海做多少义工?叔叔又做了多少善举?……”一连串的问话迫使我一个劲儿地点头,不断回答:“我知道、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杨子抬起头望着我,“如果在上海,只是偶尔有冰冷的刀子刺伤我的话,在这里四面八方都是刀子,看见的、感觉到的,刺得我无处躲藏……”
轻抚着杨子柔滑的脸颊,我慢慢俯下双辱。蓦地,杨子推开我的肩头,轻声说:“对不起,不要碰我了,我是日本人!”
我知道,这是我深爱的一个人,我不能失去她,我用力抓紧杨子柔弱的肩臂,试图再次靠近,但是杨子的用力大得出奇,不让我去接近。毕竟,她抵御不了我强壮的双臂,当我再次拥紧这个平日妩媚的女孩儿,隐约嗅到杨子颈项透出的温柔气息,突然感到胸部和肋间痛痛的冲撞,那是杨子的臂肘铁一般抵在我的身上,她的一只手在我们之间硬硬地钻出来,挡在我的下颌。
“我可以原谅你的,杨子。”我申辩着,希望可以安抚她。
不料,杨子的声音莫名其妙的大了起来:“我需要你的原谅吗?如果,我做过些什么需要你原谅?”
我感到的不仅仅是胸肋间的疼痛,那种疼痛一直穿透我的心脏、我的身体,我所做的努力得不到杨子的理解,我彻彻底底的被南京街头的冷风冻僵了。
下面的留言太多且杂了,说什么的都有。
(六)
我有些感动,每个人的爱情经历总会有些传奇或曲折,却没想到杨子与“纪念爱情”的相识居然引出这么多的国家与民族问题,而那些苦难的日子在我们的记忆中却如同消失了一样。于是我再次点击了“纪念爱情”的下一篇博客日记,也是最后的一篇。
1997年7月1日
香港回归了,真是让人振奋的一件事。
与杨子也很长时间不再联系了,我突然觉得必须找回杨子。奶奶临去的时候说看见爷爷了,爷爷好开心、好快乐。奶奶抚摸着我的头,叹了口气:“可惜呀,我没庆成八十……”
我觉得杨子就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要把她找回来。
我突然收到了杨子要回国的消息,赶去见她。久保叔叔也在那里,他说:“我很早就告诉杨子,事情也许就是这个结局。”
杨子仍是我们初次见面时的那身牛仔服,她笑着说:“我的研究生结业了,想回国一下,如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也许不回来了,把毕业论文送给你和你的家人、朋友吧。”
我接过杨子递过来的礼品盒,不敢碰她的手,生怕侵犯这个圣洁美好得如同维纳斯般的女神,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久保叔叔对我说:“我也要回国处理一些事情,我们就此告别吧。”说完深深鞠下身子。杨子也深深躬下身,双手抚在膝上,然后抬起头来,望着我。我看见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再次低下,洁白的颈子露了出来,淡淡地飘出沁人心扉却又痛入骨髓的悦耳声音,“沙——扬——娜——拉——”
这一刻,我想到徐志摩的那首诗: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沙扬娜拉!
我想,我是没有别的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告别了杨子,准确的说是久保杨子。我打开礼品盒,那是厚厚的一叠手稿,上面赫然放着那枚水晶之恋,只是里面的德芙巧克力消失了。我想,应该融化在杨子的心中吧。
轻轻翻开杨子的论文:手稿第一页是论文的标题——战争心态,下面的一段话是这样的,“真正的战争是从人类内心深处首先开始的,只有正确处理好意识形态的和而不同,才能避免不必要的灾难。”
我说不清这些话是否正确,不过坚信这段文字背后善良美丽的姑娘。
这是最后一篇博客日记了。
后面的留言很多,显然“纪念爱情”的点击量继续上升,众多的留言仍然不宜在这里抄下来,其中有一条引起了我的兴趣,那是一个网址的链接:我索性点了下去,一个崭新的页面弹出来,那是一个动画:一个小男孩儿开着车,后面坐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她在不停地跳来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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