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的流云
——诗人张健近作印象
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 赵普光
大概我一贯有着浓重的历史悲观主义倾向,所以对九十年代以来的诗坛持有较深的偏见。我一直以为九十年代以降,当后现代主义到来的时候,所有的批判和反抗都不过是过时的现代主义玩意。诗歌也只是某些零散的语言碎片的罗列,没有深度,缺乏涵义,不必与那些纷杂的历史文化发生深刻联系。后来因一个偶然的机缘与诗人张健相识,继而读了他的诗。于是我不能不对自己固有的看法有所纠偏:也许任何宏大的叙事往往会忽视某些鲜活的异数,任何对时代的整体判断都可能扭曲与遮蔽具体实在的个体,张健的诗在这浮躁的时节却让我感到一颗孤独、敏感、漂泊的心灵正向历史与自身的纬度作纵深的开掘。
单从年龄上讲,张健是不折不扣的70后诗人。然而他脉搏的跃动与众多的70后生人并不合拍。张健告诉我自己时时难以抑制对历史纵深的皈依的冲动,当然皈依于家园感对于大多数的70年代生人来说早已恍如隔世般的遥远,然而在每一个思想者那里它却永远是创造的起点和归宿。对于张健,诗自然就成了他精神寻根过程中的唯一凭借,他灵魂漂泊的最终指向。于是张健的诗魂之旅也就从故乡的老屋开始了:
老屋边池塘的水位亘年不变,水草疯长
祖母啊,燃着老模样的炊烟
倔强地在一亩三分地里大写着汉字
透过沉甸甸的五月和十月
念叨着豆油和食盐
我的祖母,这个没裹小脚的老太婆
眯着眼看起冬至的太阳
纺车散架,镰刀寂寞
她瞅着我身边的女子合不拢牙床
我知道有一天我将痛哭流涕
面对墙壁上黑白的肖像
(《祖母》)
一幅静态的画面,却讲述了穿越几代人生命的故事,在这个漫长的时间(历史)流程中,弥漫的是一种历史之重和生命之轻的痛感。然而张健无意于对历史与生命做貌似深沉的终极追求,他只是专注于自己身心体验那一刻沉甸甸的感觉。是的,也许张健是对的,诗歌本应是最感性的文字,如果给它承载过多的思想重负,就会让情绪无法飞翔。所以,如果“脑袋里住满了火山和尖刀”,这对诗歌必然是一种灾难。于是他惶惑了,徘徊了:
捱到那哪阵子才会快乐一点
我总是捏着陌生的车票
在火车擦肩而过的间隙
看看左边,望望右边
(《迷失》)
然而无情的生活是公平的,它会在任何一张脸上留下刻痕,而张健那颗敏感的心灵也决不容许自己对生命之痛视而不见。痛感证明生命的存在,说明我们还活着。让生活的雷电劈向自己,为灵魂打开一个豁口,让这个精灵挣脱而出。这流血的豁口会逐渐结痂、痊愈,而只有霎那间的刺痛与震颤的体验仍如昨日般清晰,也只有诗才最配记录下这生的体验与死的涅槃:
在风里,谁踮起脚尖
舔着雨水
像泥巴,借用力量作一次飞翔
我看见它们跌落
像谁浑浊的泪水
同时涂满大地的眼眶
只有在风里啊,我还能察觉
时光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速度
而雨水
仿佛我们喷溅出来的血液
(《在风里》)
张健最让我欣赏的,是他的眼光能时时从“迷失了归途”的“记忆”,从“全身骨头细声的对话” (《抛物线》)中穿过,投射到“躺在路边”的“一个茄子”,进而想起“那些素食般的日子”(《请相信我的悲伤》)。与张健以前的诗歌相比,老实说我欣赏这种变化,这是体验从内向外、由单一到丰富的可喜变化,是潜入生活最深层、刺进生命最痛处的开始。然而这悲天悯人的情怀,在它所属的时令中似乎显得不合时宜,在这个只会生长欲望的时节,这种情怀和对这种情怀的书写也许真的并非明智之举。拒绝深度,追求瞬间的快感,放弃精神纬度和历史感是这个后现代主义社会的普遍认同。在标榜多元的名义下,艺术也逐渐沦为对虚伪与丑恶的麻木,对平庸与堕落的纵容。任何单个人的反抗和突围,都注定将成为无望的坚守。难道这也是张健的宿命?
70年代后诗人张健当然并没有刻意去坚守什么或反抗什么,我也无意将他描述成这样一位英雄或斗士。他不过是默默地在用自己喜欢的方式专注于对历史和自身的纵深体验,同时用自己愿意的方式记录下这一精神历程中喜怒哀惧的缕缕情感的流云,如是而已。然而这一历程将何往、何归,恐怕张健自己也未必知晓,还是让我们把一切交托给那不断延伸的地平线吧:
如水一样,无数年来纯洁着大地的情怀
而一个人如何渗悟宇宙的艺术结构
从地平线上直起身子
我用自己的影子朝各个方向表达忠实
(《守望》)
[作者简历]:赵普光,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研究生,主要从事现当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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