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乡变革的印记
——黄土:《错落的时代》解读
这是一首真实、鲜活、饱满有力的诗!
《错落的时代》表现了诗人捕捉时代生活的诗性眼力,关注社会现世真相的强烈兴趣;它以一个弱势群体——农民的视角发出质问,令人感到揪心!农民,这是市场经济新时期具有某种垃圾特征的庞大社群,他们被社会性歧视废弃在落后、冷漠、穷困、悲哀的生活底层,眼睁睁看着都市经济对原始乡村的野蛮撕裂,敢怒不敢言地忍受权势话语的盘剥与挤压;无可奈何地在苦难中挣扎!这是一个以勤劳朴实著称的无言、沉默、打落牙齿连血吞的庞大种群,他们在东方大陆已坚韧地跋涉了数千年!那些世世代代不断为他们代言的历史话语已经消失,它们不会在今天无耻的知识者身上借尸还魂!它们已被吵吵嚷嚷鸡肠小肚的当今诗人不屑一顾!
《错落的时代》所取的农民视角,其出发点是个体的,更是群体的;其视察界面是具体的,也是概括的; 其审理方向是平铺的,更是向上的;其揭批对象是现实的,更是荒谬的;其叙说调子是调侃的,更是沉痛的!它发出的是整整一个时代的农民愤懑的心声!
从这样的视角出发,诗人的目光是审丑、审恶、审伪的。从其戏说调侃的字里行间,诗人审视了这个时代种种社会现象的频叠更替,敏感到由技术官僚驾驭的经济体制如盲人瞎马般疯狂地跛脚前进,而政治体制改革成了不在场的失语者与喑哑者;本诗也揭示了种种社会生态与精神生态的错乱与失衡。诗人以势不可挡的句子排叙,表现了对于现世污染与心灵戗害的深度审理,充满了对于现实忧患与历史沧桑的诗性透视!
这是一个古老国度跨进一个新生时代迎来一个“乱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现代社会必然出现的混乱与无序,错杂与起伏、痉挛与抽搐,惊叫与嘶喊,呻吟与嘀咕…… 活鲜鲜的人、事、景、物,蒙太奇一般交替映现,令人眼花缭乱;它们以这个特殊时期特有的气息和喘息,层出不穷地接踵而来、呐喊而来、不可扼制地呼五喝六、邀朋引伴而来,人头攒动地汹涌而来——仿佛赶集市,仿佛赶庙会,仿佛去游行,仿佛闹示威,仿佛开盛会——就这样,通过《错落的时代》这一首诗而汇聚于新世纪的时代广场!
《错落的时代》以诗性数码照射了一个时代、一个民族、一个国度波翻浪涌的社会经济结构变动与社会心理花样翻新的演进踪迹;它以大规模的铺叙、貌似戏拟的口吻,对当下社会转型进程中的阵疼与挣扎,错位与失落、不公与不义等等,发出了沉痛的指控与诘问;一面为被遗弃的弱势群体质询,一面向不断增殖的特权垃圾投出它的讥讽、嘲笑、揭露与抨击。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呀!!!”这个结句,是一声时代之问的霹雳!这一问是那么惊心动魄!它发问的对象,是那些对此有所感、有所思、或未必有自觉意识的“他者”;同时,它也是置身其中的目击者自问!它概括了极其复杂的时代生活内容,同时也充满了极其复杂的社会情感内容——惊叹、困惑、不解、无奈、嫉妒、羡慕、赞美、褒扬、指责、控诉、哀怨、忧伤、嘲讽、讥刺、调侃、挖苦……这是一道激烈的感性之火,也是一束深刻的智性之光,时代良知与诗性责任感的表达,力透纸背!
《错落的时代》对当下的社会变动作了全方位动态拍摄,完成了时代生活现场极为忠实的跟踪录相!有广角式的全景,有场面式的中景,也有细节生动的特写。它对动荡起伏的生活现象的抓拍与定格,为后世提供了一份了解当今生活真相的鲜活资料! 它以短小的篇幅对时代生活所作的巨大概括,一部长篇小说未必能完全表现出来。由此,有力而充足地表现了诗的特长,诗的力量,诗的自豪与诗的胜利!
《错落的时代》一诗,可以因此进入当今中小学社会教育的教科书。
这不仅是一张社会生活的合影,它也是一道时代话语的汇聚。
白话口语的明快畅达,反映了最新的生活语言变化,是语言的生活流,也是语言的生活场。它是生活的复调,也是意识的复调,更是话语的复调!在《错落的时代》里,不光生活与生活在碰撞与对话,不光意识与意识在碰撞与对话,它们更是话语与话语的碰撞与对话!那是形式形色色的话语:社会的、时代的、历史的、现实的、都市的、乡村的、阶层的、社群的、贫民的、特权的、落后的、时髦的、原生的、时尚的、守旧的、新潮的、传统的、现代的……等等等等,这些话语错杂交汇,并呈并现,桑田沧海般的话语集汇,在《错落的时代》里各各相互询问、争吵、叽嘲、讽刺、詈骂、申斥……似乎在互相盘诘又似乎在相互呼唤,似乎在彼此交谈,又似乎在相互对峙。这些话语与话语乱纷纷的对话与较量,冲突与交融,构成了这个时代话语广场最为骚乱动荡的场景,成为热烈而又暴虐的语词狂欢……
《错落的时代》一诗是网络垃圾运动的产物,它明达畅快的直白表述,也体现了“反饰写作”的力量。它也是平民写作的产物,更是新诗人操持话语权力的产物!一句话,《错落的时代》是当前“低诗歌写作”的产物!试问,那些含糊不清的朦胧呓语,那些不知所云的语言把戏,那些精雕细琢的诗写技术,那些遮蔽民间的江湖姿态,能写出如此真切饱满的作品吗?
《错落的时代》的写作有力地表明,只要诗人敢于直面时代人生,敢于担当社会道义,敢于摒弃无病呻吟,敢于唾弃装腔作势,敢于轻蔑自我抚摸,敢于抛弃鸡肠小肚,就一定会写出无愧于诗人这个称谓的对于这个特殊时代的盖印之作!
附:
错落的时代
黄土
一个农民说:这时代真他妈的刁!
俺们刚吃上肉你们又吃菜了
俺们刚娶上媳妇你们又独身了
俺们刚吃上糖你们又糖尿了
俺们刚拿白纸擦屁股你们又用它擦嘴了
俺们刚存点钱你们又买保险了
俺们的娃子春节回家你们又开始出门旅游了
俺们刚能歇会儿不用擦汗你们又去健身房、桑拿房流汗了
俺们刚学会打电话,你们就说要宽带上网了
俺们刚能在电影院约会你们又改网恋了
俺们刚吃饱穿暖你们又减肥挂肚兜露脐了
俺们刚把茅房改称厕所你们又把厕所改称洗手间了
俺们刚把白条换成人民币你们又把人民币换美元了
俺们刚把青菜上的害虫灭掉你们又爱吃虫啃过的青菜了
俺们刚结束喝河水而喝自来水你们又改喝农夫山泉了
俺们刚把破内裤扔掉你们又开始在裤子上剪洞了
俺们刚能坐公汽你们又开始打的了
俺们刚开始学会打麻将你们又开始赌球了
俺们刚能抽点烟喝点酒你们又开始吃摇头丸了
俺们刚养了很多的王八你们又喜欢吃大闸蟹了
俺们刚能吹风扇你们就又用空调了
俺们刚有点钞票你们就倒腾股票了
俺们刚买了股票你们又说股票里有水份了
俺们刚股票斩仓你们又说恢复性行情开始了
俺们的乡镇企业正挣扎呢你们又玩借壳上市了
俺们的民工进城了你们又开始下岗了
俺们刚将绿草除掉种上庄稼你们又说要打高尔夫球了
俺们刚住上小洋房你们又说要住一家一院的小别墅了
俺们要到城里去开开眼界你们又往乡下跑了
俺们才不吃野菜你们又说吃野菜好了
俺们才不吃地瓜你们城里卖的地瓜比大米还贵了
俺们才不要马车你们又说要买私家车了
俺们才坐火车去旅游你们又说要出国考察了
俺们才买了照相机你们又说要玩数码的了
俺们才买了大哥大你们又说手机有辐射了
俺们洗脚睡觉你们洗脚休闲了
俺们洗澡睡觉你们洗澡按摩了
为什么俺们跟风站着你们却要躺着
为什么俺们跟风躺着你们却要走着
为什么俺们跟风走着你们却要站着
为什么俺们吃饭撑着你们情愿饿着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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