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栽一棵树


移栽一棵树
十一年前,妻子栽了一棵树,种在她那间小餐厅后面的墙跟下。十一年间,树长得高高大大,湛蓝的天空、秋天的阳光下,树冠浓绿如盖,开满了粉红的花朵,远看象是腾空炸开的一朵焰花。
可是,工厂破产了。一位房地产开发商把这块地皮买了去,他财大气粗,要在这里建商品房。厂房拆了,店面拆了,墙推倒了,工厂里的花园被一片瓦砾埋没。原来的厂房中,机器轰隆,人声鼎沸的热闹场面,现在却是一片荒凉颓败的景象。唯有妻子栽的那棵树依然挺立在废墟之中。在那棵树的周围,长着一丛丛美人焦,绿色的宽大叶片在秋风中摇曳着,仿佛在声援这棵树的凛然不可侵犯。
那些拾荒者,或者说是拆迁者们,他们手握锄头或十字镐,在瓦砾堆中挖掘着,他们想在废墟中寻找着被人遗弃的“宝藏”:一片铁块,一块砖头,一截塑料管,或者是哪位女工遗留在车间里的一个发夹,哪位干部没来得及搬走的一只破藤椅……总之,这片废墟堆中总有他们认为是宝贝的物什。
可是无论怎么挖,他们也动不了这棵树的一根一须。他们认为这不过是一棵大而无当的树而已,没有人想到会把这棵砍伐,也没有人想到要把这棵树保留,更没有人想到要把这棵树移栽。也许那个房地产开发商会因为这棵树占用了地基和空间,妨碍了建房,会叫人来把这棵树挖掉。如果是一位有眼光的开发商,也许他会保留这棵树,保留旁边的那几棵高大的法国梧桐,在这几棵梧桐树的中间有一个舞池,这是破产前的工厂为丰富职工的业余生活,开辟的一个娱乐场所。如果那开发商有环保意识,他会把这几棵树保留下来,建成一个小区花园,起到绿化环境的作用。
当初,它还是江边的一棵孤独的小树苗。某一个春天的黄昏,妻子到江边去远足,偶然发现了它,它正在料峭的春风中晃动着瘦小的枝条,显得弱不禁风。妻子发了善心,决定把这棵无人照看的幼苗带回去,移栽在餐厅后面的墙跟下。她象是捡回来了一个弃婴,从此给它浇水,施肥,无微不至地扶植它。在妻子的精心照料下,小树苗茁壮成长,一直长到门面的屋顶上。当夏季来临,赤日炎炎时,树用它那浓密的枝叶泼下一片浓荫,妻子的门面在这片绿荫的遮掩下,少了许多灼热。难道树也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难道树也知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的古训?在妻子的心目中,万物皆有灵性。那排门面的个体户们也十分羡慕妻子的这棵树,纷纷用那句老话来讨妻子的好:“大树底下好乘凉呀!”
如今,门面房拆了,树失去了荫庀的对象,树叶在萧瑟的秋风中摇晃着,显得六神无主,彷徨四顾。在那树枝之间练习跳远的鸟儿们,它们兀自在聒噪着,好象是在寻找昔日落脚的屋檐。
妻子不忍心抛弃这棵树,她要把这棵树移栽到家门前。她去与那些拆房者和开发商交涉,说这棵树的所有权属于她,她是这棵树的“监护人”。那些拆房者不但没有什么异议,反而很高兴,因为这为他们减轻了工作量,代替了他们,做了他们本应该做的事。他们愿意为妻子找工人来,只是工钱得由妻子出。他们跑前跑后,四处张罗,找民工来,把这棵树挖起来,然后叫来人力三轮车,把这棵树运走,运到我居住的居民小区。在我门前的平台上,我早已经做了一个大大的花坛,运来了许多的土,面积有半个厨房大,土大概有半人深了。可是那棵树在进平台大门时,宽大的树冠无法从狭窄的门洞里通过。妻子就从家里找出一条长长的尼龙绳,象是为一个小女孩梳马尾辫一样,把树冠束缚起来,然后叫工人们一点一点地拖进门洞,抬上了二楼的平台。最后再把这棵树栽进花坛里。
妻子说:“这棵树比我儿子的年龄还要大一岁,有十一年树龄了。”在她心目中,这棵树就象是她扶养的子女,怎能让它在废墟中遭受任人宰割的命运呢?这多象是一个流浪天涯的游子,走到了穷途末路。妻子听到了这游子的召唤,把这棵树从江边移栽到餐厅后面,又从餐厅后面迁居到家门前。多次的辗转迁徙中,树饱经风霜,显得成熟了许多。如今,它总算找到了最后的归宿,在我家门前定居了下来,从此再也不会离开。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不错的,十年之后,这棵树怕也成材了吧?十年之后,儿子也成长为国家栋梁了吧?
刀含羞作于2005年11月8日凌晨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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