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四个人临时组成了一个工作组,给省发改委干活。四个人,三个男人,一个女人。我就是那女人。
在发改委办公楼的大厅,看到红字幕滚动着的通知:我委领导......就笑。他们问,你笑什么。我说我们要被伪领导接见了。
酒桌上全是男人,除了我。服务员是小姑娘,但她是在桌下。我已经习惯了,或说我已经能自如地应付这样的场合。整个酒桌,大大小小的酒杯交错,全是男人,就我一个女人。
有一阵子,这样的场景持续了将近两个月。这距离我的理想生活相去甚远。我的理想生活就是轻松,轻松,再轻松。工作。生活。
我问尚,这就是谋取生活中的谋取吗?如果是,我不谋了。我太累,你养着我算了。尚说,我只娶你,不养你,你要养你自己。我所享有的一切物质生活,都是尚赚来的。我只赚得一些脂粉钱。但他不养我。他要我自己品尝谋取生活的味道。我忽然想自制一杯鸡尾酒,用热烈的马爹利,再加一层桂花葡萄酒,放几叶香菜,名字就叫谋取。薄薄的甜后是辣。
有时候,再无助和声嘶力竭的呐喊,都是风中之烛。别人听不到。
他们喝酒,聊天。喝的全是美酒,因为价格昂贵。聊天,多是工作和人情人事,偶尔地会涉及性。一次他们把一个单位简称为“直社”,嘿嘿地笑。我就想到了太阳直射或斜射,我的确想到了阳光。我想斜阳西下多么美。我就说,“斜社”好啊。男人们更笑,暗藏的那种。我忽然就明白了,他们原来在说性。
不多的时候,我喜欢和他们在一起。他们中有的就叫我丫头,就为这。叫我丫头的人一定是五六十岁了。那些男人成熟,也成功过。我想着他们不久就会失去车马随从,心里替他们难过。他们看我正在失去青春,心里没准还替我悲哀呢。人和人之间相处,无论因了什么原由,偶尔荻总能找出怜惜来。
酒桌上也会谈到一些意外的话题,比如说《红楼梦》。在那样的场合谈论文学,是因为会遇到同道。大隐隐于生活。生活的浮尘下永远藏着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但却能被同类嗅到。狼孤行在原野上,远远地听到一声嗷叫,就知道同类在不远处。
我说据周汝昌老先生考证,刘姥姥的老家在北京朝阳区的八里庄,距离我们学校所在的红庙只一站地。一位先生就说了,是咱这丰润的八里庄,因为曹雪芹的老家就在河北丰润。才女张爱玲的祖籍就在丰润。在我读过的张的散文和小说里,从未提起,她说的都是民国时期沪上的往事。我喜欢丰润这个词语,它是本地的一个地名。
为了工作,我喝酒。喝了酒,就偷偷地吐在水里,茶里,或汤里。他们说我酒量大,摸不着底。我想,酒逢知己千杯少,你们毕竟不是我的知己,只是我的工作。对一位朋友讲了,他直叹可惜。此君爱酒,听说我把琼浆吐了,为酒没有找到知己叹息。
酒桌上照样有烟。一天夜里,工作累极,一眼就看到了烟。翻出了尚的苏烟,玉溪,中华,我并不知道和在意这些烟草的价值。选了一根苏烟,只是觉得这名字好。不知不觉烟就燃完了,很好的味道。
后来我问翰翰,你抽什么烟草?她说芙蓉王。我说给我介绍几种烟味清淡点的。翰翰说,以前我抽过摩尔。停顿了一会,她又说,荻宝,你最好不要抽烟。我听翰翰的话,她的话我总是认真地听。她买了一个皮包,很长的英文字母写给我,说,我们买同样的包。还比如她说,爱是愿同死。我就用她这句话作为我是否爱一个人的惟一标准。经检验,只有喜欢,没有爱。
我想说的是,这个早晨,有人居然送了我一张画。真正的画。真正画家的画,被装裱好了,卖给吃早饭的客人。我听那女孩说此人是西北五省画梅的高手,我也知道目前中国画在国外收藏界很走俏。那幅画是红梅。红梅报春,题目很俗,里面嵌着我同样很俗的名字。我越来越喜欢自己俗气的名字,觉得还挺大方的。俗得大方,才能从古一直俗到现在。比如叫素枝的,素洁的一枝。从古代的女孩一直被叫到现今的女孩。经过的事情多了,实在不觉得名字的俗与不俗有多重要。
我们吃早饭,有人卖画,长安画派的。第一幅画被打了折,一百元。是红色的梅花。张先生忽然说,咱们买了吧。我正犹豫自己是不是买呢,他举起了手。那女孩说,好,那位先生买了。
然后他隔着桌说,送给你吧。
我说,张先生,这不太好吧。
张先生说,里面不是有你的名字吗?
八月份省国资委搞培训,我和张先生曾见过面。不高的个子,处级干部。虽然临近不惑,样子却像个三十岁的。男人单纯起来,就显可爱。这次工作临时组合,算是认识过的熟人。十月份我们参加一次全国的统一考试,考英语的时候他的位子换了别人。原来找了替考。替考被监考看出,我们在以后的考试科目中就再没见到张先生。我们一边佩服监考,可惜替考,一边笑张先生。不过终究是成人的考试,无什么厉害关系,一笑而过。
此次见面已经是冬天,因了公差。见面后张先生问我,考试如何?我说砸了。
张先生穿着梦特娇的羊绒衫,坐在我的对面,眼镜后的目光炯炯,这画送给你吧。
这样的礼物对我是突兀的。但我知道什么时候该拒绝,什么时候该接受。此时,大庭广众之下,我只有大方地接受。无故得了一幅红梅报春图,心里充满欢喜。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来,造化弄人,多是如此。但什么又是该来的,什么又是不该来的呢。
回到房间,我们一起看画。直说梅花画得真好。不是行家,也能看出其中的美,并且觉得100元实在不贵。
我悄悄在画轴的背面写上:2005年12月3日,张先生赠画于宏苑宾馆。张先生的字不好看,我也没好意思让他签名。事情若太隆重,反而失了自然。
若几代流传下去,增值的恐怕不是画,而是我的故事吧。
呵呵。
2005年12月3日星期六于石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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