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照顾孙辈这个重要的使命,他们从四面八方来到这座城市。年轻人容易融入新环境,但上了年纪的外来老人,如何适应一座陌生之城?
外来老人:在自己的生活之外生活
他们说着杭州之外的不同方言,相同的是,他们在把子女养大后,又来带子女的子女
这是个周一,早晨九点,阳光灿烂。大运河畔的京都实验幼托园内,随着欢快的音乐,小朋友们蹦蹦跳跳出来做早操。学校围墙外,一排老人抱着孩子正从铁栅栏外往里望。里边的孩子在拍手扭腰做运动,外面的孩子在看新鲜凑热闹。
一个操着山东口音的外婆,正指着园内的小朋友给外孙女看。她跟记者说,幼托园内的这些孩子,刚来上学的时候,一个个都是哭哭啼啼不肯进园的,你看现在,可开心了。
那些把孙子孙女送进幼托园的老人,此刻已经回到家里了。这些带着年幼的孙辈徘徊在幼托园外面的老人,还在耐心地带着孩子。他们说着杭州之外的不同方言,相同的是,他们在把子女养大后,又来带子女的子女。
孩子是生活的重心
每天上午,运河一带都有很多老人带孩子过来玩。一个刚刚九个月的男宝宝,坐在车里被爷爷推着来到幼托园外。看到里面唱唱跳跳的,他也在婴儿车里使劲把屁股往上一抬一抬的,鞋子都被他踢掉了。爷爷弯腰帮他穿鞋,用河南话说着孙子:你好淘气啊。
在外来老人的生活中,孩子绝对是重心中的重心。老人们都想方设法,找到空气清新、相对比较好玩的地方,让年幼的孩子们获得身心的愉悦。
京都苑南边的小广场边上,三三两两站着抱孩子的老人。有人在互相打招呼,有人抱着孩子看运河里开过的轮船。一个老爷爷坐在石头凳子上,正给孙子把大便,头发稀少的头顶上,一绺头发正垂下来。把完大便,他去摸口袋,摸了半天,才发觉自己忘了带纸。于是胳膊夹着孙子朝门口的老保安走去,边走边喊:老师傅,有没有草纸。喊的分明是陕西话。
两个推着童车的老人,迈着缓慢的步子往前走着,看上去快七十岁了。走了不久,遇到前面的台阶,两人一前一后,把小童车往上抬。抬车的样子,看上去很吃力。
带孩子的大多数老人,都是外表看去健康状况还算好的。偶尔也有佝偻着背的老人,让人看着有些担心。实际上,让自家的老人来带孩子,最重要的,是图个放心和平安。而老人们,很辛苦,甚至有人累出了病,但都只是默默承受着。
63岁的安徽人王都每天会抱着小孙女到河边走走。他顶着花白的头发,耳朵里戴着耳机,给人感觉是很斯文很时尚的一个老头。他暂时住在施家花园,在旅行社工作的儿子在杭州一年多了,这一年多他就跟老伴一直待在杭州带孙女。
小孙女叫王雨薇,22个月大。王都说,儿媳在黑龙江电台工作,他们是暂时住在杭州。下个月儿媳就来接小孙女去黑龙江了,也许他们也会跟着去。之前在书店工作的他说,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带孩子。
排解无聊的方式很少
运河边的广场上,每天都会聚很多带孩子的老人。他们在给孩子寻找合适空间的同时,也在为自己寻找着排解无聊的方式。尽管那种排解,很可能是短暂的。
三个老人,两女一男,正各自推着婴儿车在转圈,边转边聊。一个老太问,你是孩子的爷爷,四川人是吧?看起来身体硬朗的老汉说,是的。另一个老太问,孩子的奶奶我们经常见到,看起来好年轻啊,45岁吧?老汉说,49了,我61。
三位老人这样算是认识了。其实抱着孩子的老人,认识彼此是很容易的。寒暄一下,逗一下宝宝,就认识了。不过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甚至不会确切地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只是认识而已,难以成为固定的朋友。
外来老人的生活模式大体相同:带带孩子,做做饭,顶多再在杭州城市里走一走,过的都不是属于自己的生活。他们向往的生活,也许在远方。
上海人李耀汉,70多岁了,跟老伴一起给女儿带孩子。女儿收入挺高的,一年有20多万,每天下午家里会去一个钟点工,做饭打扫两个小时。基本上,他们带外孙身体上不是很疲惫。但他还是觉得闷。
为了消磨时间,老伴在房顶上种了块菜地,一趟一趟地把土往房顶上运,花了三个下午呢。女儿觉得父母真是没事找事,老人也对女儿的生活看不惯,扯着外孙身上的衣服给人看:动不动就两三百块钱,真是浪费啊。
63岁的辽宁人孙老伯跟老伴也来杭州两年了,帮女儿带外孙女。他说这边说普通话的人太少,很多话他都听不懂。朋友是没有的。无聊的时候,他会骑着自行车到小商品市场转转。前阵子,他还骑车去了一趟环北小商品市场。
外孙女杜欣慰2岁半,已经认识100多个字了。这让他觉得很高兴。不过同时,他也为在杭州找不到他记忆中那样好吃的水果而感到遗憾。“在我们营口那旮旯,葡萄都是一元钱一斤,新摘的,上面蒙着一层灰,灰掉了就不好吃了,下午就变成一元钱两斤。苹果也是又便宜又好吃。”话里话外,全说的是家乡的好。
在杭州打一份没有收入的工
操着一口苏北方言的许正雨,有几次跟邻居说说笑笑了半天,其实根本没听懂几句。回头老伴遇到邻居,得知对方实际上也没听懂他的话
中秋节后,许正雨跟老伴带着小孙子回了一趟苏北老家。因为刚好连着国庆长假,他们希望能趁机在家里多待几天。
他们的算盘是,国庆假期儿子和儿媳也回来,这样孙子跟父母分开的时间不会很长,而他们连头带尾可以在家里多住几天。这是孙子第一次回老家。他们想,也许能在家里住一个月吧。但是杭州这边电话一个一个打过去催,儿媳想孙子想得都掉眼泪了。于是他们只能恋恋不舍地从老家又来了杭州。一共在家住了29天,一个月差一天。
许正雨戏谑地说,他跟老伴又要在杭州开始他们的“新工作”了。
“我们就是保姆,不过不拿工资”
每天早上起来,许正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厨房烧开水。孙子醒来要吃奶粉,他必须在此之前把水烧好,而且倒一杯放凉到温度适宜,这样孙子吃奶的时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早饭吃过后收拾停当,差不多9点钟的样子,许正雨跟老伴带着孙子出去玩,玩上一个多小时,然后往家走。路过超市买点菜,到了家他就开始忙碌着做午饭了。如果碰上下雨天,他就一个人出去买菜,老伴带着孙子在家。
一日三餐都是许正雨操持,而且要不停变换花样,这样营养才均衡,大家胃口才好。他63岁了,这个退休前从来没做过饭的老人,退休后开始跟老伴学习做饭烧菜,手艺日渐高超。看着一家人吃得香喷喷,他就开心。
不过工作重点还是带孙子。孙子17个月大,越来越可爱,也越来越调皮,除了睡觉的时候安静一点,其他时候都在跑,都在闹。他和老伴差不多得眼睛不眨地看着孙子。
听着孙子甜甜地叫“爷爷”、“奶奶”,看着孙子从小不点长成大宝宝,许正雨跟老伴心里都很欢喜。但是带孩子确实是件累人的活,从去年夏天孙子出生到现在,他没睡过一个午觉。老伴也是勤快惯了的人,一早起来就洗衣服、擦地板,他们家破旧的木地板被擦得能照出人影子来。
他有一次跟儿子开玩笑说,我跟你妈来杭州就是来上班了,我们就是保姆,不过是不拿工资的保姆。
现在的孩子不像过去那么好带,过去把孩子往家里一放,就下地劳动或是上班去了。现在带孩子,大人光陪在身边还不行,还得跟他说话,对着他唱歌,对着他跳舞,每天还要户外活动两三个小时,一大堆的事。
孙子的表哥早出生两个月,所以外公外婆没办法来杭州,带孙子的重任只能由爷爷奶奶许正雨夫妇承担。现在看来,这份工作还有好多年要做,任重道远。
“就是有时间去跳舞,也觉得没劲啊”
早在2008年10月儿媳刚怀孕时,许正雨夫妇就来杭州照顾了。两年时间,他们其实还是认识了一些人的。小区里一些宝宝的名字、年龄,他们都知道,他们也会跟小区其他宝宝的家长聊聊天,也会因为邻居过来逗孙子而跟邻居变得熟络一点。
因为不好意思说普通话,操着一口苏北方言的许正雨,刚开始跟人说话时有点费劲。有几次跟邻居说说笑笑了半天,其实根本没听懂几句。回头老伴遇到邻居,得知对方实际上也没听懂他的话。
时间长了,大家交流没大的障碍了。不过也仅此而已,打个招呼,拉拉家常,没有更深层次的交流。
老伴说,在杭州最大的问题就是“闷”。熟识的人少,朋友更是没有。以前她还会把家里的四份报纸统统读一遍来打发时间。但现在太忙了,没时间看报纸,家里的报纸都是整份整份地直接卖掉。
许正雨夫妇其实还是有点爱好的,退休后两人闲着没事,在家门口的广场上跟人学了跳舞,而且跳得很不错。来杭州的时候,许正雨特意装了一书包的舞蹈碟片。在杭州他们也曾去跳过几次,都是站在旁边看到快散场了,他们才大着胆子去跳几下。
孙子出生后,这偶尔的几次跳舞也没有了。老伴说,现在就是有时间去跳,也觉得没劲啊。身边全是不认识的人,多别扭。许正雨的华尔兹除了偶尔在家里逗逗孙子外,其他用场暂时是派不上了。
以前双休日儿子儿媳在家,许正雨夫妇还会到杭州各处去转一转。这份兴致似乎也在慢慢减弱。前阵子天气那么好,他们在家附近走了走就回去了。老伴觉得,还是在苏北老家感觉最好。
“生活习惯不一样,改变太难了”
带孩子辛苦,许正雨夫妇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而因为一些养育问题两代人之间产生摩擦,还有生活习惯不一样而产生的小矛盾,是他们始料不及的。
比如说给孙子把屎把尿,月子里儿媳说那样对宝宝发育不好,宝宝骨头太软。后来又说,把太多的话,担心尿频、脱肛。儿媳讲的很多理论,以前真是听也没听说过。
又比如说孙子喜欢吃点榨菜,吃粥的时候许正雨就稍微给他吃点,不多,一点点。但儿媳说了,不能给小孩子吃咸菜。后来看孙子喜欢吃点醋,他想,醋是好东西啊,就在炒黄瓜的时候,放点醋和酱油进去。儿媳又说了,小孩子老吃这些调料不好。得,他的好心又白费了。
其实老伴经常也会看看育儿方面的书,在养育孩子方面,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许正雨也知道,现在的人带孩子讲究得很。他们还算好,老家有个朋友到上海带孙子,因为儿媳说孩子太小不能晃不能摇,老夫妻俩只能平平地端着孩子,好端端的身体硬是抱孩子抱出了个胸椎突出。那老两口比他们还小几岁呢。
让人受不了的,主要是儿媳说话的口气和怪模怪样的脾气。儿媳说话喜欢连珠炮似的问问题,那咄咄逼人的样子尤其让老伴为他抱不平。退休前许正雨是国家干部,人缘又好,平日里别人找他办事都是很尊重的样子,哪会像现在这样受气?
好在许正雨从来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他对孩子说,我们来是为你们服务的,只要你们好,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为了子孙,许正雨也在努力改变着自己的习惯。他以前很爱看电视,家里电视基本上从早开到晚。现在儿媳说了,不能让小孩子多看电视。所以现在电视很少开。有时候他非常想看看《新闻联播》,但是因为家人正吃饭,或是孙子在旁边,他就极力克制。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
母亲无所事事,迅速地老去
有时候他在想,自己将母亲接到城里来,是对还是错?但如果不接来,母亲又能和谁一起过日子呢
程昕发现,母亲苍老的速度惊人。
程昕家的相框里有一张母亲40多岁时拍的照片,那是他高中毕业时,和母亲在县城照相馆的合影。照片上母亲秀气,充满力量。
现在的母亲,70多岁了,头发大部分都白了。要是全白,一头银发,也是一种美,而这种略带黑色的白,却是一种揪心的白。
岁月不饶人。程昕只能这样感叹。
尽管生活很安逸,但母亲还是渐渐沉闷了
程昕的母亲来到杭州也就四五年工夫。之前程昕多次请她过来一起生活,但母亲不愿意离开那个小镇,那个开了一辈子的杂货铺。
六年前,程昕的父亲因病去世了。母亲不得不离开家乡,和程昕一起生活。
程昕的目标是要母亲安享晚年。程昕的妻子很能干且贤惠,家务活也不用劳烦母亲。程昕的儿子已经在上大学了,也无须母亲操心。在程昕这里,母亲只管安逸地生活。
在渐渐走出丧夫之痛的阴影之后,程昕母亲一度开朗起来。程昕每年还会带母亲出去旅游几次,或近或远,意图让母亲心境开阔。
但时间一长,母亲无所事事,渐渐又沉闷了下去。程昕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用了很多心血,尽管程昕是个小领导,公务也繁忙,但也尽量抽时间陪母亲说说话,散散心。每天下班回来,程昕都会说一些外面的见闻,说着说着就笑起来,逗母亲开心。但程昕也意识到,母亲对外面的世界并无多大兴趣。
也是,能够一辈子守着一个杂货铺的女人,内心是耐得住孤独与寂寞的。七十多岁的乡下妇女,许多事情与她无关。孙子也是成年人了,只有寒暑假在家,也不能带来小时候那种纯真的快乐了。
程昕毫无办法,看着母亲日渐苍老起来。有时候他在想,自己将母亲接到城里来,是对还是错?但是如果不接来一起生活,母亲又能和谁一起过日子呢?兄弟几个只有他的家境最好,也只有他的妻子也孝顺。这么几年来,妻子一直扮演着一个好儿媳的角色。让母亲回老家?只有一个妹妹在老家,她也有公婆要侍奉,不可能同时照顾母亲。
这样看来,母亲的孤独是不可避免的了。
程昕很无奈地面对这种状态。
只有家乡来人了,母亲的神色会好一些
这两年,程昕母亲的眼睛也越来越坏,常常莫名地流出眼泪来,医生也未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有时候,晚上才七八点光景,母亲坐在沙发上,听着程昕说话,听着听着竟然睡着了。那个时候,程昕心里有一种酸楚在涌动。父母起早贪黑,苦心经营一个杂货铺养大了他和兄弟们,而今想好好孝敬,父亲却早早地去世了,母亲也老了。
只有家乡来人了,母亲的神色会好一些。尽管程昕常和兄弟们说,有空多来看看母亲,但一年到头,他们难得过来几回。程昕也无奈,都有自己的家,甚至大哥都有了孙子,哪有那么多精力来顾及老母亲呢?
每年清明,程昕开着车带着母亲回去给父亲扫墓,母亲会要求在亲戚家住上几天再让程昕来接。听亲戚说,母亲的话很多,但很少谈及城里的生活,更多的是对过去的回忆。
有时候程昕回忆,当年他离开老家去杭州工作时,母亲那种留念的神态。现在他理解了。要是自己现在是在老家工作呢?母亲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孤独与苍老?
在程昕家,我问老人在杭州生活好不好。老人笑笑:好,好。其实我问的是废话。难道她会说不好?事实上也谈不上好与不好,因为她别无选择。
在我的印象里,老人温和,与世无争,一切顺其自然,因为她不想给子女添麻烦,在默默地忍受着内心的孤独。
老了,自然要依靠儿女。老伴没了,更要依靠儿女。
程昕住的小区环境不错,绿化率高。天气好的时候,程昕母亲会下楼来晒晒太阳。这大概是她最大的爱好了。
曾经程昕给母亲买了一条小狗。因为母亲开杂货铺的时候,家里一直养着狗,草狗。
但不久之后,小狗走丢了。程昕想再买一条,被母亲制止了。母亲说家里有条狗,烦人。
程昕这才明白,母亲当初抱着小狗欢喜的样子并非真心,她只是不想伤害儿子的好意。如果父亲还在呢?母亲应该不会这么孤独吧,也不会这样迅速地苍老吧。但是,没有如果。程昕能做的都尽力了。
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来,这是最致命的。程昕对于母亲的处境,心疼,却无可奈何。
无论是杭州老人还是外地老人,照顾孙辈,是他们现在生活的重心。虽然有烦恼,但更多的是享受天伦之乐。
67岁,瘦小而坚强,这是潘大妈给我的第一印象。
潘大妈是崔凯的母亲,一个勤劳、热情、善良的老人,典型的中国传统农村妇女代表。
人到中年后会发福,但潘大妈依然瘦弱。崔凯说,那是因为母亲过去太劳累了,透支了体力。
待了九年,潘大妈喜欢上了城市生活
崔凯老家在金华,是个中学教师,在家排行老二,兄弟几个,只有崔凯是大学毕业。
2001年,崔凯的女儿出生,潘大妈从乡下来到杭州,带孙女。从此就生活在杭州。
之前,崔凯的父母来杭州玩过几次。但因为父亲不喜欢城里的生活,每次都玩了几天就回去了。那时候崔凯还没有自己的房子。
在崔凯的母亲来到杭州后不久,父亲也来杭州了。崔凯说,父亲其实不想来,但习惯母亲的照顾了。
潘大妈的几个子女中,崔凯生孩子是最晚的了。所以潘大妈这十几年,都是在带孩子,习惯有小孩子在身边了。
在城里生活久了,潘大妈的性格也有所变化。譬如在去年和老伴的争吵中,她头一回有了自己的主见。要在过去,潘大妈是唯老头子马首是瞻的。
九年前,潘大妈一到杭州,就喜欢上了这里的一切。她喜欢现代化的事物。山村里没有高楼大厦。她有时候对老伴很费解,大半辈子生活在山坳里,换一种生活不是很好吗?人一辈子为什么要过一样的生活?
如同潘大妈的父辈,从出生到死,也没有走出过县城。崔凯的外婆还在世的时候,在杭州读大学的崔凯用勤工助学得来的钱买了根龙头拐杖给外婆。外婆兴奋得不得了,天天拄着这根“华丽”的拐杖在村里转悠。
大概有了外婆的这种对更美好生活的向往,才有了潘大妈对城市生活的认同。
然而崔凯的父亲并非如此,这大概也和遗传有关。崔凯的爷爷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一直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身体也好。爷爷甚至在安详去世的前一天,还在菜地里劳动。
对于潘大妈来说,带小孩并不是辛苦的事,而相反,随着孙女渐渐长大,也带给潘大妈更多的欢喜。孙女嘴巴特别甜,哄得奶奶整天笑不拢嘴。
崔凯虽然工作繁忙,常常不在家吃饭,但坚持每天都回家。崔凯大学读的是生物专业,对于健康养生有所研究。有时候潘大妈累了,孝顺的崔凯会给母亲按摩,手法一流。据说,崔凯的妻子当初就是被他高超的按摩技艺触动心灵的。
婆媳之间有矛盾但问题不大
不过,作为在城市里长大的女子,由于观念的差异,崔凯的妻子和婆婆之间,还是出现了诸多矛盾。
崔凯继承了母亲的勤劳和节俭,在潘大妈来杭州之前,也承包了家里的所有事务。妻子下班回家,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或者看时尚杂志。有时候还要发发小姐脾气,譬如埋怨丈夫做的饭菜不好吃。不过崔凯的性格超好,所以夫妻一直幸福恩爱。
而在“男权主义”盛行的山村,潘大妈显然对儿媳的懒惰和脾气有所不满。但事先崔凯就叮嘱过母亲,城市和乡村不同,现在可以说是个“女权主义”如日中天的时代。在崔凯看来,既然妻子不喜欢做家务,那么,出身山村的崔凯承担这一切也就很自然了,不必像过去那样,男主外,女主内。只要家庭幸福和谐,其他的都不重要。
但在忍受了一段时间之后,潘大妈终于按捺不住她的直性子了。
譬如在潘大妈来杭州之前,崔凯妻子的内衣也是他洗的。潘大妈来了之后,洗衣服的责任自然就落到了她的身上。每当给儿媳洗内衣的时候,潘大妈就很不舒服。所以有几次就拿着内衣到儿媳面前说:有些事情你还是要做一做的。
儿媳不做声,从婆婆手里一把抢过内衣走到卧室,“啪”地把门关上。潘大妈第二天一看,内衣还在。没有办法,潘大妈只好继续代劳。
潘大妈对儿媳还有一点不满的是,儿媳几乎不叫她,也不理会小孩。上下班回来,没个招呼就出门或者进门了。看到潘大妈也不叫一声“妈”,要么直接回卧室,要么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也不去抱一抱女儿。有时候,潘大妈在厨房里忙活,将孙女交到儿媳手里,但不一会儿,儿媳就将孩子放在沙发上,顾自己去了。晚上睡觉,孙女也是和爷爷奶奶一起住。
有几次,在老伴的抗议下,潘大妈将孙女放到儿子儿媳的床上,但每一次,孙女都在半夜里哭闹。被吵醒的儿媳责骂孩子,崔凯不停地地哄孩子,结果弄得一家人都没有睡好。几次折腾后,为了孙女的健康成长,潘大妈只好24小时带着孙女了。
对此,崔凯的解释是,妻子是那种什么都无所谓的性格。除了上班,其他事情几乎不关心,除了逛街买衣服,几乎没有其他兴趣爱好。
“不过这样也不错啊,她什么都不管,倒也省去了很多麻烦。”崔凯说,很多婆媳关系紧张,是因为婆媳都有自己的主张,必然导致冲突,现在妻子什么都不管,那么就少了这些普遍的冲突。所以相处九年下来,母亲和妻子倒也相安无事。还有一点是,在经济上,妻子也是不过问的,反正她的工资自己花,妻子的父母也有退休工资,不需要崔凯贴补。至于崔凯的钱用到哪里去了,妻子也不大过问。
她和老伴之间却有了重大分歧
潘大妈和媳妇之间没有太大的问题,但在去年,她和老伴之间有了重大分歧。
孙女日渐长大,读小学了。崔凯父亲提出回老家去。本来他就不喜欢城里的生活,在杭州这几年,他也是几乎不出门的。幸好他有喜欢看电视的爱好,从早看到晚也不厌烦。这样倒也安静地在杭州过了几年。但时间越长,父亲回乡的情结越来越强烈了。他的态度是,现在孙女大了,潘大妈应该解放出来,从此真正地过自己的生活。
但潘大妈却不愿意回去。一方面她喜欢城里的生活。周末的时候,和儿子孙女到处走走,高楼大厦也越来越多了,城市也越来越干净漂亮了,这么好的环境,为什么还要回到山里那旮旯呢?用潘大妈的话来说,在老家,半夜上个厕所都要打着手电出门,冷飕飕的,还得蹲着。再说孙女还在读小学,儿子工作的中学虽然离小学不远,但她觉得还是自己接送为好,也省去儿子后顾之忧。
崔凯也希望父母都留在身边,互相照顾。多好啊。
但崔凯父亲坚持要回去,也坚持潘大妈要和他一起回去。但这一次,潘大妈却铁了心要留在杭州,闹得崔凯的兄弟和妹妹都赶来开家庭会议了。
最后子女们觉得,现在时代不同了,谁都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既然母亲想留在杭州,父亲想回去,那么就暂时分开。他们凑钱将老家的房子修缮一下,再给了父亲一笔生活费。
崔凯父亲悻悻地回去了。最初那段时间,他在村里唉声叹气,说老婆孩子都不要他了,把他赶回来了。为此,村里的长辈还打电话来质问崔凯。听了缘由之后,村里人也不说话了,反过来劝慰崔凯父亲。父亲没有办法,也安静下来,发扬了他的父亲的传统,种上了菜,养了鸡,自给自足。
不过,老伴不在身边,总是一个心病。所以,在寒暑假的时候,潘大妈就带着孙女回去住一段日子。其他时间,崔凯一年里也会开着车带着母亲和女儿回去看望父亲,父亲也偶尔带着亲自种的土特产来城里走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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