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不会亲自安排每个人的命运 忙也忙坏了

  落魄记

  这个名字,好像是在看恐怖片的片名,读的人会想到全文一定是一篇内容怪异,叫人惊骇不已的故事。其实不然,这倒是我十年下乡的真实体会,也是我人生中一次心灰意懒,感受到了一定打击的不寻常经历。那是1976年的事情,在这个多灾多难的年份发生的事情。

  我曾经有一篇短文,叫做“只想招工”,这篇短文表述了我的心迹。从1969年1月份开始到淮北农村,一直到1978年底离开那儿,这十年不到一个月的日子里,对我来说,真的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早点工作,有一个稳定的工作,有一份固定的收入,可以像我班级里分配在工矿的同学那样,拿着三十六元的工资,骑着脚踏车,每天早出晚归,心已足矣。所以对前途的向往,将来的憧憬,并没有远大的志向,目光也看得很近,只想早点工作,成为一个普通的工人。当时,什么落户农村啊,一辈子啊,这些时代需要的口号,还真有点逆反,也许在开会需要发言时让我谈谈,或者有时需要振臂高呼,我才唱唱高调。内心世界,天晓得,地晓得,大家都晓得。其实,知青的内心世界都一个样,只是在那个年代,每人的表达方式不一样罢了。

  1976年的秋季开始较大规模的招工了,应该说这是插队十年来最大规模的一次,这次招工自然被广大知青们关注着。我也一样,白天在田里劳动时都要抽空打听消息,不仅要打听哪些单位来招,大概要招多少,还要打听我们大队向上报了吗,公社领导班子哪天讨论,会不会推荐我啊,…… 等等。到了晚上,胡思乱想,躺在床上还要做做好梦,时时期待着自己的开心梦得以实现。当然,也时时想到万一,万一没有,刷下来了,怎么办?想到这儿,就想不下去了,实在是不敢想了,不去想了,只想好的,只想成功,深深的感觉到自己应该会成功的。因为我觉得大队的领导都很认可我,再加上自己的表现不错,得到这次机会应当成竹在胸了。

  等人是十分焦急的,等等不来,等等不来,多焦心啊,可是我感觉到等待希望不知要比等人还要焦心几百倍呢。我在等待消息的过程中,以自己的焦虑期望着每一步的成功。

  某天,我在一位公社干部的嘴里得知自己已被推荐到县里的消息。这位干部是我们公社负责知青工作的马主任(他是仲兴小学马老师的哥哥),他神秘兮兮的向我透露,经公社领导班子的推选,我被送上去了。我的反馈当然是兴奋不已,晚上的美梦更加美了,好像已经到了成功的彼岸一般。

  第一步的成功告诉我第二步已经近在眼前,公社上报到县,那不是快决出“胜负”来了吗?只要县里定下名单,不就可以离开这儿去上班了吗?可是……,可是令我想不到的消息,竟这样残酷无情地传来了。

  原以为这回可以稳稳当当地“上任”了,你看,公社这样的重视,开会决策的结果是我,还有什么可以怀疑的呢?可偏偏认为稳妥的事情,却一点儿也不稳妥,不知是谁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没有了,没希望了,这次别走了,等下次吧。不为什么,就是这个结论,你走不掉了。

  听到这个消息,如同响了一个炸雷,真的是像头顶上的天炸开了一个大洞,无奈,失落,寒冷,消失,头昏,心烦……,一切不舒服都来了。

  我徒步七八里地,到了陈圩大队的好友处,告诉他,他也感到莫名的失望。此刻,已经下午三点多了,我又匆匆赶到县里,找到了当时在县乡办工作的王同学,他见到我那种失望的样子,就安慰我,劝导我,和我谈了许多。大约一二天后,父亲接到了我的信,从中读到了我的沉重,和焦急的母亲商量后,匆匆赶来固镇,他们恐怕自己的儿子心灵上的创伤会导致什么不测,就让我父亲来安慰我,试图以长辈的爱来抚平创痛,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也是王同学的安排,记得他让我和父亲单独在一间房间谈话。父亲怜爱的目光从镜片后透过来,铺满了我的全身,在父亲身边,此刻我的内心充满委屈和温暖,从父亲温柔的目光里,我也读到了他的无奈和疲劳。他轻轻的说:“算了,没什么的,别烦心。”我也说:“算了,别担心,没什么的。”我和他说了一样的话。他怕自己的儿子受到的打击过于沉重,所以平静的说话。我不想让长辈再为我心焦,也平静的说话。就这样,我和父亲呆在一起约二小时,问候了母亲和弟妹,他也很不放心的再三叮咛了一番,又匆匆赶上了南去的火车。

  第二天,我在县城碰到了沱河水文站的陈师傅,和他聊起了这件我招工“落第”的事,他瞧着我那颓丧的神情,说:“来吧,来我这儿住一天,我和你谈谈吧”。他从我脸上看到了凝重和失望,约我到他的工作地,也是他的住地,即沱河水文站去。我和陈师傅是蛮熟悉的,因为有一小段时间我常常去丁小集大队的几位同学处相聚,缘于他们和陈师傅处得很好,接触很多,所以我也就和陈师傅熟悉了。

  陈师傅个子不高,那时好像五十上下,精干而又老练的样子,为人热情,看得出他在十年动乱中受到了很艰苦的磨练,脸上一道道皱纹告诉我们他曾经的一切,人生的经历使他城府显得很深沉。

  由于他的相邀,让我心乱如麻的情绪稍稍得到了一点点宽慰。此刻,我真的是需要一位能解心结的人来帮助我,帮我理清思绪,帮我平稳不安,撫平我心中的创痛。

  在他的宿舍里,我好像跨入了一个可以倾倒胸中苦水的场所,开始絮絮叨叨的讲述,我说我实在搞不清老天为什么老把我当作打击的对象,我还不够苦吗,这次走了这么多人,竟然没有我的立锥之地,走的人中间还有不少都是我的好朋友,和一些经常来往的同学,他们兴高彩烈地奔向各自的工作地点,而我,孤独的留在这里,我觉得他们沿着大道欢快的离开,越走越远,而我,却掉队了,有一种陷入泥潭的感觉。

  陈师傅看着我,目光深渊而又怜悯。他那间小屋里,还有一位女生,好像叫韩朴的,我知道她是塘南公社的,也和我同样命运,她同情我,也劝慰我,无奈的面对这个叫人心烦的现实。陈师傅读出了我的需要,他知道我们需要疏导,畅谈,需要给我们展现前途的光明。

  晚饭后,他和我们聊了起来,说的创痛处,我清楚地记得,我们都掉了眼泪,无数次的叹息,无声的质问自己,多少次问苍天“为什么”,到了失魂落魄的地步。

  那天晚上,真是个百感交集的夜晚啊!陈师傅说:“看得出你的心里很难受,难受就难受在自己朝思暮想的愿望,眼看即将成功,突然落了空,而且还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原因(当时,以为自己成分不好,但我的成分是职员啊)。”陈师傅开导我说他自己曾经受到了多么大的冲击,受到的苦难和冤屈简直到了想死的地步,但是,自己还是调节过来了,他劝导说,要想开,别这样,用现在的话就是别趴下,这点点挫折还不应该这样啊。

  陈师傅的一番言语,让我渐渐觉得舒缓了许多,从中找到了一点点慰籍,也和同在那儿的女生小韩交谈了,她冷静的说,没办法,没什么,没关系。我们相互抱怨到相互安慰,同病相怜啊。她的冷静让我记忆很深,到现在我还很记得她。此后的日子,我在情绪上渐渐的好转,深感像患了场大病一般,从沉寂中寻觅振奋,从懊恼中寻觅平衡。从老乡们不断的问:“哎。怎么不走了?”到铿锵地回答:“不走了!”凭着响亮的声音来淹没内心的虚弱,聊以自我解嘲,得到些苍白无力的安慰。公社负责知青工作的马主任,也很为我抱不平,好几次来给我招工的机会,不过都是煤矿,我全拒绝,因为我家都反对,我内心也愤愤不平地说,好机会不给我,煤矿送得起劲,我宁为农民,哪儿都不去了。

  为了释放胸中的郁闷,我响应了“拔河”的号召,去了一个什么工地,每天抬土,每天累得东倒西歪,每天在“滚地龙”中“享受”着臭和虫咬,真正的把自己作为出气筒一样,狠狠的发挥了一把,直到累得无法再干下去,打摆子生病,撤退回来为止。

  人的一生啊,有几个十年?十年啊,我尝试了一次心灵的苦痛,以至于我要用“失魂落魄”这四个字来表述我自己的状况。试想,二十几岁的我,经受这种撞击,需要多大的承受力啊,也许别人能承受,而我却简直无法应对,只因为我太专心于这种早早自立,早早工作的想法罢了。

  在这里,我真要感谢陈师傅,韩朴同学,王同学,感谢我的父亲和许许多多老乡们。

  几十年后的今天,我刚刚从一位同学的嘴里听说自己当时没走掉的原因,原来是县乡办的掌握知青“生杀大权”的夏大人受某同学的委托,把我的名字硬生生的顶掉了,因为县里的大员要到上海华(山,东)医院看病,而某同学的母亲正是医院的主要医生。听了之后,我仅仅“嗷”了一声,或许在内心还说了一声:谢谢顶掉。要不然,还没有我今天这个“熊”样呢!

  我对告诉我的同学说,这是保密的事啊,现在告诉我,泄密啦。后来想想,无所谓,早已时过境迁,该揭秘了,蒋介石的日记也已解密,供人阅读呢。

  人们常说命运是老天安排的,我不太相信,老天会这样不厌其烦的去安排每个人的命运,忙也忙坏了。可是,有时我也会抬头问天,为什么我的命运会这样反反复复呢?好像顺顺当当的不多,坎坎坷坷的却太多,难道天老爷是这样安排我命运的?有失公平。想到这,付之淡淡的一笑。再想想,也许天老爷这样安排是在帮我呢。

  年轻时的痛苦不要紧,就像一阵风一样吹过,这是因为年轻,有失败,也会有成功,它们相辅相成。希望步入老年时刻,太平无事,安全第一,此时的年龄不再饶人了。

  这一次让我受到沉重打击的招工,真还是从最初就别把我报上去才好,最初就毫无希望,那就没有后来的故事了,让我心灵蒙受如此的苦痛,大约还是老天的意思,哦,老天,你真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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