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迅走了20年了,我却不敢去看他的坟头

  知青四十年祭:哭小迅

  张小迅是我的校友,低我二届,是六八届高中毕业生。不过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称号,那就是老三届。在校期间,我们不大熟悉。文革时我因病在家做逍遥派,而小迅却在当时的绍联站里出过风头。一九六九年二月二日,我与他一同下了乡。我们来到了同一个公社,他被分到了九二大队,我则去了后东塘大队。二个队相距十几里。不久,我与他一起参加了县知青代表大会,我们同住一间房。就这样开始了我们的友谊。但我们真正成为要好的朋友那是在七二年我当民办教师以后。在我之前,公社已经有好多好多知青做了民办教师,小迅就是一个。他在九二小学,即自己的大队小学任教。

  记得七二年夏,双抢之时,我还在田里劳作。有一天傍晚,正在公社开会的几个知青教师特到我大队里来看我,里面就有小迅。那天晚上,在我的知青小屋外,我们热闹非凡,我拉手风琴,他们高声唱,唱当时还属于批判的大毒草歌曲《送别》、《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芦笙恋歌》。我们之所以敢这样唱,是因为在那里没人会知道我们在唱什么。毕竟我们知青与当地的社员存在着文化上的差异。走之前,小迅对我说:“你自己也想想办法,我们也多在公社教育干部前反映反映。”意思就是让我也跨进他们的行列。我知道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所以我当时也是一笑了之。直到七二年下半年,一个偶然的机会,终于我也走上了教学岗位。而且在这个岗位上一站就是三十几年。

  我任教的是在公社旁边的胜利学校,这是一所公社中心校,后来叫南钱清公社中学。学校里有七个班,小学五个班,一年级到五年级;初中二个班,初一到初二。这七个班我都有课,如一年级的图画,二年级的唱歌,三年级的体育……初一的语文,初二的物理。一周三十二节课。我虽然没有上过师范学校,但在老教师的指导下,在众多知青老师的帮助下,在当时的公社教育干部的支持下,克服了种种难以想像的困难,成为一名各方都认可的老师。小迅所在的九二小学规模比较小些,还要上复式班。那时,我知道他恋爱了,与同村同校同姓的一个知青教师。但不知为什么好像得罪了些什么人,受到了些批评,然而他倔,倔得很,有着一个认准了道九匹马也拉不回的倔脾气。他个子不是很高,看上去身体也颇单薄,戴着一副眼镜,说话前总先要推一下眼镜,说话声音不大,甚至有点细声细气。

  全公社教师每二周就要在公社开一次会。我们称周六下午开会的是小礼拜,称不开会可以回家的是大礼拜。知青本来就是一个群体,你看即使在开会时,知青们也是坐在一起,低声说些什么。就这样我们接触多了,互相了解多了,走动也多了。尤其是星期天,没有什么事情,我们就串校,来到那个学校,那个学校的知青就招待。所以那时也是很有味道的。

  每年暑假,教师都要集中学习。学习的地点往往就在远离公社,远离公路铁路的山沟沟里。九二大队的旁边是九一大队,这个村子很大,所以九一学校也是上档次,上规模的。学习地点往往就选在九一学校。集中学习期间也是我最开心的时光。因为每一次,小迅总是把我叫到他的知青小屋里去住,与他们一起烧饭吃。而他自己住到另一间小屋,那个知青上山看山林去了。他的小屋前有一个很大的湖,下午学习完了,我们就一起下湖游泳。暑期学习一结束,我们就相约城里见。我到他家去过好几次,他家在团基巷,他父亲是邮局职工,他哥哥也是教师。而小迅也到我家来找过我。

  教书的日子过得很快,我们有句戏言:“星期不过三,过三就算完”,也就是说,过了周三,这星期就差不多了。这样一星期又一星期,一学期又一学期。大约是七五年吧,具体时间我也记不清了,他父亲退休,他顶职进了邮局工作。当时他被安排在钱清支局里。这下可好了,我们每一次去钱清镇,就有去处了。只要不妨碍他的工作,我们就会在他干净明亮的宿舍里坐一回,每次他都要请我们吃饭。说真的那时我们真的很羡慕他。

  七七年,九一大队办起了高中班,我被点名调到九一大队学校教高中班的物理。(这一年的物理倒是真的不白教,否则,我怎么能在七八年的高考中物理考出九十八分的高分呢。)这样去钱清镇的机会就少了。然而每一次的见面我们都会欣喜不已。邮局旁就是钱清镇的电影院,那时电影也多起来了,当镇上放什么好片子时,小迅总会带信来,叫我们去看。那一年十月吧,他与那个相爱了好几年的姑娘结婚了。我去城里喝了他的喜酒,当时新房做在女方家里。

  七八年九月我接到浙江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离开了九一学校,离开了农村,结束了十年的知青生涯。不久,小迅也调到城里,到邮电总局去工作了。寒暑假里,我去邮局看他。但他总是很忙,据说因为他工作认真努力,肯吃苦,已提拔为干部了。我打心眼里为他高兴,我知道,凭他的才能,就是做个局长也不在话下。

  大学毕业后,我分配到职工大学教书。但因大家都忙于工作,虽在同一城里,相见次数并不多。只听说他爱人也上调了,在茶厂工作。还听说她在茶厂分到了一套房子。小迅极重情谊,是一个感情很细腻的人。八o年他得知我儿子出生,特地送来一盒精致的饼干和几双婴儿鞋,直使我感动不已。他还能使几个心里有隔阂的人和好如初。八一年春节他请我与其他几个知青在茶厂分的那套房子吃饭。那一夜我们喝了不少酒,感叹岁月的流逝,回忆农村的时光,也是开心得不得了。他为人随和,肯帮助人,所以与局里上上下下的人关系都很好。有一次,我听说他有了一只新相机,就开玩笑的说,有空来给我家拍几张。我只是一句笑话,他却当真了。那年春节后,他来了,给我和儿子,我父亲,我弟弟拍了不少照片,胶卷是他带来的,也是他去冲印的。然而,看些照片却成了他的遗作。我每一次看到这些照片,就会想起他。

  我们平平淡淡地工作、过日子,平时也打个电话联系,但见面却少了。我只知道他越来越忙,因为有时我去局里找他,他总是在开会。听说他已是局里培养的对象,前途无限呀。我还听说局里分给他一套新房子,在五云桥东。但真应着这样一句话:“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一九八九年三月十二日,下午快下班时,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小迅死了。我手拿话筒,不敢相信,真的不相信。但电话中清清楚楚地说小迅今天下午在搬房子途中,突然死在五云桥上。一下班,我就直奔团基巷小迅父母家,心里想,这不是真的,希望这只是一个错传,希望到他家后,什么事情也没有。但还没到他家,屋里传出了哭声,进进出出的人的脸上一片哀情。我想完了,这是真的了。我一进屋,他妻子一把拉住我把我领到小迅的灵堂,小迅平静地躺在木板上,脸色微黑。任你怎么叫唤,他也不会回应了。他妻子哭着说:“小迅啊,你的好友看你来了。”我也安捺不住,眼泪扑扑直往下掉。她告诉我说,五云的新房子没多大装修,今天下午他们请了几个人,借了几辆三轮车把一些家具运运过去。小迅也骑车一道前去。到五云桥时,小迅下车,去帮推三轮车。三轮车上了桥后,就飞速下桥去了,据目击者说,小迅刚骑上车就突然倒地,不省人事了。等家里人发现,送医院,已经来不及了。我站在小迅尸体边上,看着他发黑的脸,心里想,小迅呀,你才四十岁呀,正是年富力强干事业的时候呀,怎么能这样早就走了呢?回身再看他妻子,只见她还在缠着她的父亲说:“你给他打一针,你给他打一针就会好的,他只是睡过去了。”那个做医生的老父亲搂着女儿,老泪纵横,说不出话来。小迅那十一岁的女儿在小迅身旁,哀哀地哭着叫爸爸。

  那几天,我一有空,就往小迅家跑,白天晚上,只想多陪小迅一会。,来吊唁的有邮局领导、邮局职工,九二大队的农民,他的同学好友。有个知青写了一个条幅“青叶何飘零”,放在灵堂他的遗照下面。去火化的那天,邮局里有上百人来与他告别,哭声不断,由此可见他的工作和为人了。

  小迅走了,一去就整整二十年了,我不大敢去他的坟头。在他坟头,说些什么呢?今天,趁写知青四十年祭之机,写下上面的这些,心中好像放下了一个包袱。二十年了,小迅你在那边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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